沈虞鳶重新坐上了馬車,空青挑挑揀揀,選了一個衣著乾淨些的人捆了,提在手裡不知所措:「小姐,這個,怎麼辦啊?」
「現在審問?還是帶到城裡?」
「這,再有兩個時辰,天色就要完全暗了,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在關城門之前進去,但是只帶一個的話,萬一審問不出什麼。」
紀槐序淡淡開口:「都處理了算了,問不出什麼的,我摸過了,大多穿的是麻布衣裳,質感粗糙甚至有些扎手,應該是新的,那就不是普通的山匪,多半是死士,問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可是,如果是死士的話,會是誰派的?蘇家的死士,應該不至於這麼弱吧?」
「死士也分三六九等的,為了確保衷心,世家會吸納年幼的孤兒,挑選家奴中有天賦的孩子,集中訓練成死士。
但是其中肯定也會有一部分武功平平。這些人就會散出去做暗探或者探路的哨兵。這些人應該是城主府的侍衛和一些探路的死士。」
「不是……那,派來幹嘛呢?純送人頭啊?」
紀槐序搖搖頭:「我也想不明白,若是為了留住你,那也應該在我們剛剛出歸垣城的時候伏擊。而且……」
他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他們來時動靜挺大的。」
事情很快就有了答案,因為澤蘭和紫菀在一地屍體中發現了一張銀票和一塊碎銀。碎銀和銀票都是常見的,可奇就奇在,那塊碎銀上有一片官印的痕跡,而那張銀票,來自趙家錢莊。
沈虞鳶拿著銀票翻來覆去的看,沒看出什麼門道,嫌棄的嘖了一聲:「這面值也不大嘛,死士都這麼窮?」
「死士都是主家養的,包吃包住,沒有命令不能擅自外出,有些甚至是沒有月例的。」
「哦吼,原來這麼早就有黑奴了。」
空青站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了:「小姐,這兩樣東西看起來,都像是攝政王的手筆啊,趙家錢莊是替攝政王辦事的,說不定,這些人就是攝政王派來的。」
「啊?我和他無冤無仇,有這個必要?」
「或許,是不希望我們長庚山莊與蘇家合作吧,所以寧願先下手為強?」
沈虞鳶皺了皺眉,對外面喊了一聲:「你們好了嗎?好了我們就出發了。」
澤蘭和紫菀笑嘻嘻的拿著零碎的銅板碎銀回頭:「好了好了!他們比之前遇到的那三個登徒子兄弟有錢!」
「行,把沒死那幾個處理一下我們就走。」
「小姐!這碎銀你真的不要嗎?」
沈虞鳶擺擺手,把剛才的銀票和碎銀都還給他們:「拿著吧,說了誰舔包就給誰的。」
她對自己提出的這個安排非常滿意,澤蘭和紫菀從小養在山莊裡,不願意學習醫術,夫人也由著他們,下了山之後,別說死人了,連飯桌之外的血腥都見不得。
現在好了,什麼死不死活不活的,能爆金幣都是好人。這可是憑本事賺錢,不偷不搶,付出勞動得來的報酬。
比陵園購更加超前。
馬車終於又搖搖晃晃的上路了,沈虞鳶注意到紀槐序一直沒有說話,湊過去貼在他臉上仔細觀察。
溫熱的吐息輕輕吹拂在面頰,伴隨著熟悉的橘調香。紀槐序往後微微仰了仰:「怎麼了?」
「你安靜的有點反常,我尋思你是不是悄無聲息的死了呢,沒毒發吧?」
「……剛剛沒有,但是現在好像要毒發了。」
沈虞鳶噗嗤一樂,輕飄飄給了他一拳,沒辦法,這弱不禁風的樣子,用力一點說不定一拳下去沒了。
「上次給你的藥,吃完了沒?」
紀槐序從懷裡掏出兩個小瓶子,玉瓶里的藥丸還剩下小半,瓷瓶空蕩蕩的。他晃了晃瓷瓶:「糖沒有了。」
「藥呢?夠吃嗎?」
「吃藥的效果,比施針更好嗎?」
「那肯定是雙管齊下啊,你看每次你半截入土的時候一針下去,吱吱哇哇的就活了。」
「那我少吃些藥吧。」
「難受了就吃,都活到這份上了,想吃就吃吧,反正也不覺得苦。」
「藥不苦,命苦。」
「你這個病就像喝粥,吃不飽又餓不死,還得一直熬。」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在快死之前找齊了全部的藥材,還能有轉機嗎?」
沈虞鳶想了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現在的狀態不容樂觀,先吊著命吧,你這身子,找到藥之後,也不定能抗住藥效。」
她這麼說著,突然想起一件事:「誒?我突然想起來,你之前不是說找不到海馬嗎?所以其他兩味藥材,你找到了?」
紀槐序有些急切道:「其實我的身份……」
「等一下!」
「我知道你不想聽,我也不想把你牽扯進來,總之,藥材我會找到的,你若是有什麼需要,大可以找我。」
他其實也不想現在就告訴她一切,因為他們的相遇,本就是一場意料之中的籌劃。她很聰明,應該早就知道那是一個陷阱。他是虛偽的無恥之徒,利用她的不忍,留在了這裡。
誰也沒有捅破那層脆弱的窗紙。
一想到要坦白一切,他就沒由來的感到慌張不安,那其中的算計太明朗,糅雜的權謀太骯髒,她不會喜歡的。
沈虞鳶點點頭:「我們是朋友吧?」
柔白的綢緞阻隔了視線,她看不見他的眼神:「我們,應該不會有刀劍相向的那一天吧?」
紀槐序急切的往前湊了湊,幾乎貼到她身上:「當然不會!我們絕對不會走到那一步……」
沈虞鳶有些彆扭的推開他:「你別急,你是急急急吉吉國王嗎?」
「我不是國王,不過,你會希望我成為國王嗎?」
沈虞鳶眨了眨眼:「國王不國王的我說了也不算,別當joker就行。」
「joker?」
「對,你別管是什麼,你就記住,別當joker。別管記住什麼,你就記住!」
紀槐序沉默了一會兒,扭頭去看窗外:「我看看大概什麼時候才能到。」
靜寂中,他還是忍不住開口:「所以,你覺得那些人……是攝政王派來的嗎?」
沈虞鳶看了他一眼,剛想說什麼,突然想到這人對於攝政王似乎有些別樣的感情,這會兒看他的表情:
哎呦喂,孩子都要碎了,被夢中情人派人追殺,這怎麼受得了。
「我覺得不是,說不定是蘇家的人有心嫁禍呢?你別想太多。」
看著他陡然放鬆下去的樣子,沈虞鳶心裡狠狠憐愛了。
瞧瞧這小可憐的模樣,還得是姐寵你吧,心中常念姐的好,姐的精神永不倒。
男人都不靠譜,不像姐,美的離譜。男人慣會發癲,不像姐,颯的沒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