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毓初是扶不起的阿斗嗎？
這話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唐太傅給問住了。
他曾親自教導過寧毓初，當時寧毓初才五六歲，正常這個年紀的孩子，畏懼長輩，做錯事會乖乖聽訓。
但寧毓初不同，他不僅目無尊長，甚至敢對著幹，下手毫無輕重。
曾有位年輕有為的探花郎差點命喪他之手。
由此，陛下才斷了給他找老師的念想。
唐太傅想回答他就是一灘爛泥，扶不上牆。
但孫女雙目澄亮的望著他，顯然內心已有了答案。
他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反問道：「那囡囡覺得呢？」
唐黎也不著急回答，她指著方才滴落的那一滴墨，問：「爺爺，這墨是不是這幅畫裡的敗筆？」
唐太傅點頭：「這幅畫因為它已經廢了。」
唐黎眨眼巧笑：「既然廢了，那可否讓孫女在上面畫著玩？」
唐太傅不知她在打什麼主意，頷首道：「隨你。」
唐黎起身，從筆架取了根筆，蘸了蘸墨，俯身對那滴墨畫起來。
唐太傅負手站在邊上，看到她寥寥幾筆，就以圓墨為殼，畫出了只探頭探腦的烏龜。
唐黎收筆，笑盈盈道：「荷花池裡怎麼能少了如此可愛的烏龜呢？」
整張畫並沒有廢掉，還因著這靈動遨遊的小烏龜，又添加了幾分生氣。
唐太傅看看畫，又看看狡黠的孫女，一下子就明白她想表達的是什麼。
實在是太令他驚訝了。
唐黎面向唐太傅，手指向畫，語氣認真道：「爺爺您看，這畫本該已經成為廢紙，但仍可被拯救，重煥新生，我覺得人比畫更富有多樣性，重新站起來的機會更高。」
說完她歪頭俏笑：「爺爺，我這人相信事在人為，而且他才十三歲，未來的路還很長，所以我覺得他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唐太傅怔住。
等了半晌，爺爺未發一語，唐黎心中沒底，忍不住請求道：「爺爺，不論如何，就讓孫女試試吧，我做不到沒爭取就放棄。」
唐太傅回神，目光深深地看著眼前不過豆蔻年華的孫女。
「你想試就試吧。」
唐黎驚喜道：「謝謝爺爺！您真是天底下最通情達理的爺爺！」
唐太傅被逗樂，話一轉道：「但你今日縱容梁王世子出府惹出大禍一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回去將《論語》抄個三遍，月底送到翰硯院，我會親自檢查。」
唐黎：！！！
爺爺，您不能這樣！
待唐黎走後，唐太傅在書房坐了很久。
小孫女對畫作的搶救，以及那一番話，都讓他很有感觸。
陛下前段時日，還詢問過他，關於梁王世子的教育問題。
原本他對梁王世子能改邪歸正一事，持否定態度。
可今日同小孫女談論後，他竟被說服了。
她所言的，與孔老夫子當年所說的觀點無二。
那便是有教無類。
這麼多年來，他自詡教育了無數門生，桃李滿天下，頗為自豪。
不想隨著年歲增長，心氣也變大了，漸漸失去了年少時的初心。
今日如當頭棒喝，將他從迷途中叫醒。
同時他又倍感欣慰，唐家後繼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