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皇帝遠？
這話落在寧毓初耳里，不由覺得錯愕。
見他神色驚愣得明顯，縣太爺笑嘆道：「能在江南做風月生意的，你覺得會是普通人嗎？花樓里發生人命官司是常有的事，可當官府介入的時候，就會有阻力出現，你知道上一任縣太爺是怎麼死的嗎？」
寧毓初驚疑地望向他：「怎麼死的？」
縣太爺道：「就因為他插手了花樓里的一次命案，導致滿門被滅。」
寧毓初震驚。
「朝廷命官被害，難道就沒人管了嗎？背後之人竟可以隻手遮天？」
縣太爺笑了幾聲，仿佛在笑他天真。
「是的，可以一手遮天，你以為民間發生的事，都能上達天聽嗎？能放在陛下面前的摺子，都是經過層層篩選的，那些天災兵亂，就足夠陛下頭疼的，像這種小事，自有底下的官員處置。」
「可你怎麼知道，若是有人插手，那還能得到秉公處理嗎？」
這些話，讓寧毓初愣在當場。
他這些日子，走過很多地方，知道大昭並不像是那些官員向皇爺爺描述的那般，百姓安居樂業，衣食無憂，所謂盛世，只是他們編織的一個假象而已。
皇爺爺心裡應該清楚，可他沒有機會能夠走出皇宮看看。
即使出行，自有人打點好一切，他也無法看清真相。
皇爺爺年紀大了，不僅身體上的耳目不靈敏了，連同朝堂的耳目也漸漸失靈了。
即使知道大昭內里出現了問題，也摸不清到底有多嚴重。
而他這幾個月，每走一步，就會發現，根又爛到哪裡了，而且越來越觸目驚心。
縣太爺見他似乎受了極大的打擊，有心安撫道：「其實也沒我說的那麼嚴重，只要不跟那些權貴對著幹，還是能夠治理好管轄的地方。」
他笑了聲：「少年人，你涉世未深，還年輕，所以不知道，這世上，很多東西不是非黑即白，等你看得多了，經歷得多了，就會接受，世間還有很多灰色地帶。」
「這也是為什麼，年輕時渾身都是刺，都是稜角，總是忍不住去碰一碰，撞一撞，等到中年時，刺收起，稜角也被磨平，人自然就圓滑，看淡很多事。」
寧毓初聽出他話里的悵然，道：「難道縣太爺也是這麼經歷過來的？」
縣太爺愣了下，立即擺擺手道：「我就是隨口說說，你啊，還是歇了念頭，搜查令，我是不會給的。」
寧毓初聞言不像之前那般氣憤，縣太爺既然說了那麼多，那他也要表表態。
「您說那些我不贊同，世道若是亂了，那就撥亂反正，若是沒人去遏制惡的發生，善就會越來越少，而正因為總有人前赴後繼去與惡對抗，世間才能維穩。」
「你說的灰色地帶，我承認是存在的，但只要他們不犯法不出事，自然不會有人去管他們，但只要他們犯事了，就要有人去管，將他們的氣焰掐滅，律法不是擺在那裡好看的。」
「我是還年輕，可年輕一代不能做出好的帶頭，那這個國家也就完了。」
縣太爺定定看向他：「寒門子弟又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