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潺潺，偶爾伴隨著幾聲蟲鳴。
寧毓初聽到水聲，皺著眉慢慢睜開眼。
眼前的混沌漸漸散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幾顆閃爍的星星。
他愣了半晌，才扶著額頭，從水中坐起來時，渾身酸痛得差點就又栽下去。
待緩過勁來，他茫然四顧。
水波粼粼，四周黑漆漆的。
這是在哪？
醜八怪講過的神話故事裡，說人死之後，被黑白無常勾走魂魄入鬼門關，要渡忘川河，過奈何橋，喝孟婆湯，才能轉世投胎。
所以……他是在忘川河了？
那這水真冰涼，對鬼一點都不友好。
他嘆了口氣，餘光瞥到伏在水草上的人影，眼睛一亮，涉水過去。
將人從水裡扶起來，正是唐黎。
寧毓初心中欣喜：「還以為咱們入了鬼門關就分開了，沒想到還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高興之餘，他又擔憂起來，小聲交代道：「待會去孟婆那裡，你別把湯咽下去，等走遠了再吐出來，不然沒了記憶，咱們以後就不能相認了。」
寧毓初忍不住要為自己的機智鼓個掌。
可說半天懷裡的人都沒有反應。
他低頭，晃了晃唐黎：「咦，你怎麼還在睡？」
「不是說人死之後，病痛都會沒了嗎，你……額頭怎麼這麼燙！」
他收回手背，一臉驚愕。
後知後覺，他們、沒死？
來不及高興，他立即彎腰抱起人，匆忙往岸上走。
他邊走邊喚道：「醜八怪？唐九？」
可人依然沉沉地閉著眼。
隔著濕漉漉的衣裳，他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滾燙的熱度。
糟糕，落水後，病情又加重了。
他將人平鋪放在地上，抹了把臉上的水，撥開她黏在臉頰上的髮絲，手指貼近了她的鼻腔。
這次，她沒有醒來拍掉他的手。
反而鼻息越來越輕了。
因高燒泛起的紅暈已經褪去了，肌膚在月光下呈現透明色，衣袖被山風吹起，像是要隨風而去。
寧毓初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握住，慌得喘不過氣來。
「醜八怪，你醒醒看看小爺。」
然而躺著的人，氣息越來越弱。
寧毓初垂在兩側的手顫抖了起來，徹骨的寒冷侵襲上他全身，分不清是身體上的冷，還是心理上的冷。
他壓制住心慌，自言自語道：「沒事，你就是睡著了，小爺立馬生火，給你挖姜熬湯。」
他就著月光，四下摸索，找到了兩顆石頭，又拔了一些草抱回來。
他不敢走太遠，怕又會有其他猛獸出現傷害她。
他蹲下身，擊石取火時，手指都在抖。
可他不能亂，亂了就沒人能照顧她了。
然而擊打了半日，都沒能點起火來。
寧毓初氣得將石頭扔掉，將唐黎擁進懷裡，眼角發紅得像是只小困獸。
他聲音干啞道：「醜八怪，你不能有事。」
他眸光一定，看向漆黑的四周，冷聲道：「還不出來嗎？」
除了山谷風聲，無人回應他。
他冷冷一笑：「如果你們不救她，爺就不去江南，和她死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也不錯。」
話音剛落，他的左手邊發出窸窣的聲響。
他聞聲看去，於黑暗中走出兩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