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到現在依然不懂曇鸞為何要這樣做。
他不懂他們二人之間的羈絆。
但如今,對上她欲要落淚的眼,陸離還是心軟了。
陸離抱著她跨越過人群往前面走。
季清鳶依然揪著他胸前的衣襟:「他在哪?」
「在前面。」
陸離記得今日這和尚為什麼跟著他一起來了九牧世家的地方。
而且站得很前。
可當陸離帶著季清鳶走到九牧世家的地方時,卻沒有看見曇鸞的身影。
季清鳶心跳不由得加快幾分。
她心裡有些不安。
陸離拉住邊上一個九牧弟子,問道:「那個和尚呢?」
「和尚?」小弟子撓撓頭,「好像一刻鐘前就走了吧。」
一刻鐘?
季清鳶掙扎著跳出陸離的懷抱。
今日風有點大,捲起了一地的黃沙。
鋪天蓋地的塵灰擋住視線。
季清鳶柱著劍跌跌撞撞往前走,不遠處,人魔兩族對峙的中間,站著一個人。
他穿著白袍,衣角被風吹得揚起。
被風帶過來的更早的,是僧人的虔誠又平靜的低吟聲:
「吾願以吾神力為祭,以吾魂魄為封……」
以中間的白衣僧人為中心,強烈耀眼的金光如波浪般全面散開。
有金光溫和的撫過臉頰。
晚了,還是晚了……
季清鳶只覺得心都被撕裂了。
「曇鸞!」
季清鳶聲嘶力竭。
聲音里已經隱隱帶著哽咽。
金光照耀,中間的曇鸞似乎聽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呼喊。
白衣僧人轉過身來,身後是耀眼的金光,他站在中間,眉疏目朗。
見她通紅的眼,曇鸞望著她,無悲無喜的臉上,終於露出最後一個溫和而眷戀的笑,然後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往後倒了下去。
「今紓。」
輕聲的呢喃被風吹散。
這一刻,他不再是曇鸞,只是路譚。
錐心刺骨的疼痛密不透風,喉間的苦澀壓不下去。
兩邊隱隱傳來魔族的哭嚎聲和人族修士這邊的感謝聲和歡呼聲。
季清鳶哽咽著上前,用力地抱住了倒下的曇鸞。
「為什麼……為什麼……」季清鳶抱住他,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大滴大滴地落下。
九牧世家的結局改變了。
林浚和林博衍的結局改變了。
連她自己的結局都改變了。
但曇鸞的結局改變不了。
他們二人註定是個死局。
……
漫天的黃沙散去,對峙的魔族和人族的身影、歡呼聲也一同消失。
溫暖的陽光落下,有小鳥的嘰嘰喳喳聲恍如隔世地在耳邊響起。
季清鳶聽到非常激動的機械聲在不停地叫:「宿主!宿主!宿主!」
如水的記憶湧入腦海。
季清鳶才想起來,她不叫林今紓,她是季清鳶,天極宗的弟子。
執念已破,她出來了。
季清鳶鬆了口氣,卻突然意識到,懷中好像還有人。
等等,有人?
季清鳶低頭一看,恰與懷中人對上了視線。
她低頭看去,懷中人容顏清俊,氣質出塵。
這是……
「諦閒小師傅?」
季清鳶連忙鬆開手。
諦閒原本如白玉的臉,已經染上了層薄薄的紅。
不是,諦閒怎麼在這?
「宿主!宿主!」
系統依舊在激動的鬼哭狼嚎。
估計是好久沒人理它了。
季清鳶揉了揉眉心:「你叫什麼?」
「我沒叫啊。」
不遠處傳來一道散漫的聲音。
季清鳶抬頭一看,正是北冥離。
在執念裡面待久了,季清鳶忘了和系統說話應該在心裡默念。
她這是直接說出來了。
北冥離卻是看著季清鳶,眸色有些複雜。
神祇執念里,他成為陸離時,是真真切切的喜歡上了她。
有人走到她身側,季清鳶轉頭一看。
哦豁,宋聽瀾。
怎麼都在?
「系統,快解釋一下怎麼回事?」
季清鳶這下找回正確交流的方式了。
「如你所見,宿主。」系統平復了下心情,「宋聽瀾和諦閒也跳了崖,跟著你們一同被捲入了神祇的執念。」
「宋聽瀾是林博衍,諦閒是曇鸞,北冥離是陸離。」
季清鳶:「……」
不是,誰家好人專門往山崖下面跳啊?
系統繼續播報:「宋聽瀾好感度+2,當前好感度:87。北冥離好感度+10,當前好感度:15。」
季清鳶記得,在神祇的執念中她好像還被林博衍和陸離強吻過。
這不就成被宋聽瀾和北冥離強吻了嗎?
一個清冷疏離的高嶺之花,一個表面風流內心冷漠的魔尊。
還好不是她主動的。
宋聽瀾還好說,北冥離估計能將她翻來覆去殺個幾十回。
而且居然只加十度。
北冥離著實不好對付。
「謝謝你。」
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
季清鳶這才發現,他們此刻站在進入執念之前的圓台前方。
圓台中央的石座上,金髮的神祇正一臉微笑。
是成神後的林今紓。
「謝謝你,讓我看到了不同的結局。」
季清鳶搖搖頭:「對不起,還是沒能改變曇鸞的結局。」
林今紓依舊帶著柔和的笑,淺金色的雙眸讓她看起來神聖又溫柔:
「吾的執念,便是他。」
「但是謝謝你,你讓吾明白,這本就是死局,死局無解。」
「吾將贈你兩物。」
說著,她又看向了諦閒,眼中有些惆悵:
「你是釋迦殿的弟子?」
諦閒點了點頭。
林今紓嘆了口氣,一本金色書封的書就出現在了諦閒面前。
「吾能幫你的不多,此路不好走,莫要強迫自己。」
諦閒接過書,臉色平靜。
此話說完,她的虛影也慢慢消失,石座之上,空空蕩蕩。
與此同時,季清鳶身前出現了一條長鞭和一隻手鐲。
這條長鞭季清鳶很熟悉,正是星痕。
手鐲則是整體呈大海般的藍色,外面像是透明的水晶,內部是漣漪的水波紋動,宛如一池清澈的湖泊。鐲子的兩點綴著銀色的花紋,仿佛是水珠在陽光下閃爍的痕跡。
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凡品。
季清鳶一抬手,手鐲就自動飛來,套進了她的手腕。
北冥離走過來,看著她腕上的鐲子:「這好像是……水漣漪?」
「水漣漪?」季清鳶晃了晃手上的鐲子,裡面藍色的水波便隨著她的動作流動,很是好看。
季清鳶問道:「它有什麼作用?」
「小娘子想知道?」北冥離唇角上揚,勾起一抹笑。
他一叫小娘子,季清鳶就想到陸離。
一想到陸離,季清鳶就想到山崖下被他按在床上親。
季清鳶下意識摸了摸臉,確定不燙,才微微放下心來:「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