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剛剛那四個魔族,這幾十個魔族的水平顯然更上一層樓。
幾十個人一同圍上來,季清鳶手中的星痕抽得啪啪作響,鞭子剛抽倒前面一大片,後面十幾人又一齊對著她攻上來。
季清鳶往後扔了一把毒針,卻依舊中了幾掌。
這些人,招式陰毒。
季清鳶吐了幾口血,刀疤男順勢踢中她的肚子。
季清鳶飛了出去,撞倒了一棵樹,才終於停了下來,吐出一大口血,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又有一個魔族緊跟著上前,將一把刀直直扔向了她的手腕。
鮮血如注。
手無力地垂落,星痕脫手,掉了下來。
「大小姐,你求饒啊!給我磕個頭,我考慮考慮對你溫柔點!」
季清鳶已經毫無掙扎之力。
刀疤男獰笑著上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姣好的容貌。
季清鳶滿嘴都是血腥味,面如金紙,卻依舊冷笑一聲,口齒清晰地道:「孫子!」
「賤人!」刀疤男大怒,一把掐住了季清鳶的脖子。
死就死吧。
季清鳶想。
從一個人赴約開始,季清鳶就沒想過活著回去。
剷除了那兩個禍患,以一人之命換滿門性命,她也算當了一次合格的大小姐。
正在這時,一隻金色的箭矢飛了過來。
刀疤男連忙鬆了手。
一身紫袍的陸離沖了上來,看見背靠大樹,口吐鮮血的季清鳶,他向來風流含情的桃花眼裡頓時蘊滿了殺意。
陸離手握一把金色長劍,衝著刀疤男劈去。
同時,人聲和火把聲傳來。
穿著品月藍門服的弟子們和帶著兵器的守衛們沖了上來。
「殺光魔族,救大小姐!」
「大家快上,救大小姐!」
「……」
火光映出了一張張勇敢而急切的臉。
前仆後繼,爭先恐後地湧上來,和魔族廝殺在了一起,竟然有幾百人之多。
那一刻,季清鳶只覺得不疼了。
對啊,九牧世家不滅,九牧世家的弟子們,一定會匡扶正義,保護百姓。
季清鳶無力地咳了幾聲。
幾十個魔族到底是打不過幾百個熱血的弟子。
正在這時,一個魔族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一把將季清鳶掐著脖子提了起來。
「今紓!」
陸離見狀,一腳踹開正在纏鬥的刀疤男,撲了過來。
掐著季清鳶的魔族見狀,使出最後的力氣,將季清鳶丟了出去。
季清鳶如同一個破布娃娃,被甩向了山崖。
墜落感襲來之前,季清鳶用最後的力氣對著陸離笑了一下。
可惜陸離表情有點難看。
季清鳶閉上了眼。
……
季清鳶又開始做夢了。
是之前那個不完整的夢。
關於一朵花和那個僧人的完整的故事。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穿著一身白色喪服,青絲用一根髮帶繫著,五官俊秀,表情冷漠。
他的眼睛和秦勛很像,卻比秦勛更加好看,也更加冷淡。
他跪在燒著白色蠟燭的靈堂前,靈堂上還停著兩幅棺槨。
一些哭喪的人在靈堂進進出出,時不時地,對著他指指點點:
「路家這小子,簡直就是個怪物!親爹親娘去世了,也沒掉一滴眼淚!」
「聽說這路譚,還打算去當和尚呢!」
「……」
路譚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好像什麼都聽不見。
後來,父母下葬。
路譚賣掉了路宅,孑然一身,背著一把琴,上了一座山。
山上有座荒廢的小寺廟。
只有一個大殿和一間臥房。
這裡雜草叢生,路譚把琴放好,將寺廟打掃了一遍,就住下了。
他日日撫琴,念誦經書,打坐修煉。
過了幾日,他除屋外的草時,意外發現一株綠色的草。
這株草會動,躲著他的手,不准他拔。
路譚看著這株成精的草,最後選擇把它挖出來,移植到了一個陶罐里。
小草連著陶罐被一同放在了桌案上。
桌案對面,路譚日日撫琴。
過了大半年,小草開始試著和路譚說話。
小妖怪並不清楚人類對妖怪的態度。
但路譚相當冷淡,仿佛不在意。
於是小草,從小心翼翼地試探,到自言自語地煩他,但也在他偶爾的回應中知道了他的名字。
「路譚,我告訴你,我是曇花哦。」
「我開花可好看了!」
「路譚,你彈得真好聽!」
「路譚!水澆多啦!笨蛋!」
「……」
路譚從不理它,到偶爾的回應,到漸漸相熟。
小妖怪也不在乎。
畢竟路譚向來冷著臉。
後來,曇花不算好養,但路譚也算耐心。
小妖怪在他的照顧下,開花了。
開花那夜,月光照耀,夜深人靜的夜晚,月下美人悄悄綻放。
小妖怪沒有告訴路譚。
但那天晚上,路譚破天荒地破了他那苦行僧一樣的作息規律,大半夜起來了,看了它開花的整個過程。
第二日,小屋裡多了一幅畫,是月白風清下悄然盛開的曇花。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了下去,平靜無波。
直到有一日,小妖怪化了形。
眉目如畫,體態纖妍,姿容清雅。
她披著白色裙裳,好像把月光都披在了身上。
路譚第一次失了神。
直到小妖怪扯著他的袖子,睜著天真的眼問他:「路譚,我還沒有名字呢。」
路譚收回目光:「就叫今紓吧。」
小妖怪是今日開,叫今。
心地純真,便為紓。
今紓得了名字,開心不已,又笑道:「哪個今?哪個紓?」
路譚伸出手,在她柔嫩白皙的掌心下,寫了一遍「今紓」。
後來的後來,有了名字的小妖怪,化了形更加活潑。
她對著路譚笑,抱著他的袖子撒嬌,纏著他給她彈琴。
路譚也為了她,第一次下山,為她買了裙裳。
可他回來時,小妖怪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