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轟——」
「……」
三十六道雷劫,一道比一道強,一下比一下盛,整個林子,幾乎都被雷電帶下的白光照亮。
就連不遠處的高空,正在對戰的一人一鳳都不免受到些波及。
雙月靈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這場雷劫足夠矚目,滾滾烏雲聚於林上,修仙之人五感更為敏銳,方圓幾十里,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轟鳴雷聲。
入雙月靈谷的,皆是各門各派年輕一代的精英弟子,隱隱都有競爭高低的心思,在尋寶、鬥爭的眾人都不約而同一停,望向雷聲傳來、烏雲密布的方向。
幾十公里外,方韻握著一株剛拔出來的仙草,目瞪口呆:「雷……雷劫?」
歐陽毅正一劍劈飛那妖獸,此刻一怔:「怎麼可能?難道有人入化神了?」
此次入雙月靈谷的,大多都是金丹中期,少有元嬰,唯一一個化神期,是天極宗的宋聽瀾。
三年前,宋聽瀾在其師尊蓮山真人的護法下成功渡劫,至化神境,以二十二歲打破已飛升成神的翛珩留下的記錄,成為天極宗最年輕的化神修士,劍道第一天才的名頭愈傳愈廣。
銀角靈鹿匯聚的溪邊,正在念誦經文的白袍僧人身邊圍了一圈渾身潔白的靈鹿,雷聲乍然間響起,諦閒撥動佛珠的動作一停,睜開雙眼,定定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高山之上,戴著碧色流蘇耳飾的碧水宮弟子疏月眉頭微蹙:「化神……」
她收回目光,轉頭對身邊人道:「傳飛信符給繁星,問問入秘境的有哪派弟子是靠近化神境。」
「好。」
……
身在雷劫中心的季清鳶不知她此番舉動引得各大門派的精英弟子都好奇又忌憚,只覺得一道又一道雷劈下來,骨碎皮綻,靈力艱難的被她調動著。
慢慢的,丹田擴容,靈氣不再滿溢無法吸收,最後八道雷劫,在劇痛中,筋骨慢慢重塑。
「轟———」
最後一道雷劫落下。
烏雲慢慢散去,晴空重現,好似什麼都未曾發生。唯有下方,煙霧繚繞,塵灰四起,看不透其中是何樣貌。
宋聽瀾一面抵擋著火鳳,一面忍不住回頭看。
塵灰之中,有人握著劍,一步跨了出來。
她頭髮有些凌亂,臉上也帶著不知何時沾到的灰,一雙眼睛卻極亮。
宋聽瀾一直緊繃著的心弦鬆了口氣:「阿鳶。」
季清鳶抬眸看他,瞳孔卻忽地一縮:「師兄!」
她猛地提劍飛了上去,一瞬飛至他身側,一掌對上了火鳳吐出的火球。
她屬水靈根,靠近火鳳這種真火便被灼得難受。
宋聽瀾反應過來,他剛剛分心的一瞬,被火鳳抓住時機,意欲偷襲。
儘管已至化神,但季清鳶強行渡劫,此刻身體到底有些虛弱,堪堪接下這一掌,便又跌落至地上。
宋聽瀾接住了她,季清鳶站直了身子:「我沒事。」
她已平安渡劫,宋聽瀾也再不分神,二人對視一眼,俱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相似的決心。
不再猶豫,兩人同時執著劍迎了上去。
她在渡劫的時候,宋聽瀾一人苦撐,身上落了不少傷,如今季清鳶已至化神,兩人儘管身上都有傷,卻都是越戰越勇的人。
季清鳶雙手幻化出水盾,擋在二人身前,抵消灼灼熱氣,宋聽瀾掐訣,指間翻飛,引雷訣一出,紫電雷光落下,直直劈在火鳳身上。
火鳳尖銳地高鳴一聲,被雷電弄焦的翅膀一痛,身子失重翻了個身往下墜了好幾米才堪堪穩住了身子。
它一露出破綻,二人便乘勝追擊,一番窮追猛打,宋聽瀾握撿,一道十幾丈長的金色劍影在他身後凝結成形,他手一壓,叱道:「落!」
劍影擊出,火鳳羽毛亂飛,吐出的火球被季清鳶喚出的萬水歸源陣所擋,只得硬受這一劍,金色劍影寸寸潰散,寸寸侵蝕。
它終於撐不住倒在地上,痛叫聲嘶啞又尖銳。
趁它病,要它命。不及時困住它,它但凡再起來,又是一場惡戰。她和宋聽瀾的身體撐不了太久。
季清鳶看準時機,將星痕甩了出去,星痕頓時拉長十幾丈,將剛試圖再飛起來的火鳳捆了起來。
季清鳶鬆了口氣,轉頭看向白袍染血的宋聽瀾。
那人眉骨上一道劃痕,滲出的血不斷往下流,季清鳶伸手去擦:「疼不疼?」
宋聽瀾搖搖頭。
季清鳶看向地上的火鳳,最終道:「師兄,你先看一下它。」
火鳳未開智,只有本能的愛子之心,被駱無忌所利用。它未開智卻實力強打,無法與它溝通和解釋,但追其根本,它只是個被偷了孩子的可憐母親。
眼下火鳳也受了重傷被困住了,季清鳶走了幾步,停在那鳳凰蛋前,詢問系統道:「這鳳凰蛋如何了?」
系統道:「還沒死透,可以用道具救活。」
「多少積分?」
系統嘿嘿一笑:「十五積分,童叟無欺。」
季清鳶咬牙:「……兌換。」
火鳳這類極其稀有的妖獸,再多修煉若干年,可開智化形,登封神獸。本就稀有瀕臨滅絕之物,何必趕盡殺絕?
系統提示音響起:「兌換成功。宿主積分-15,當前積分:111。」
又窮了。
季清鳶小心翼翼兩手拿起那個鳳凰蛋,系統道具起效,蛋殼忽地破開,一隻瘦小的小鳥虛弱地睜開眼睛,細聲細氣地叫了一聲。
這極其細微的一聲,卻叫剛偃息旗鼓的火鳳忽地劇烈翻滾掙紮起來,試圖掙脫星痕的束縛。
一雙火紅的眼睛緊緊盯著兩手捧著小火鳳的季清鳶,高聲鳴叫著,翻滾的塵土四起,它的叫聲越來高昂,又哀又怒,眼裡滿是殺意。
季清鳶越走一步,它鳴叫聲越尖銳,掙扎的幅度越大。
直到季清鳶蹲下身,將剛出生的小鳳凰輕輕放在它身邊。
鳴叫聲一瞬消弭,一片安靜的林中,火鳳一動不動,豎瞳愣愣地睜著。剛出生的小火鳳靠著火鳳的頭,細聲細氣地叫了一聲。
它的孩子沒有死。
季清鳶蹲在它身前沒有動,那雙豎瞳愣愣盯著小火鳳,又忽地與她對視,一片寂靜間,那雙火紅的豎瞳里,忽地滾下兩粒淚珠來,打濕火紅的羽毛。
季清鳶收了星痕,站起身來,走遠幾步。
火鳳身軀極為龐大,它小心翼翼地翻身,笨拙而輕柔地叼起剛出生的雛鳥,翅膀揮動。它望了望站在那兒的季清鳶,振翅飛遠。
妖獸未開智,但萬物有靈。
所以她敢收星痕,放了火鳳。
宋聽瀾站在一邊,未曾阻攔她半分。他向來支持她做想做的事情。
季清鳶收了星痕,忽地重重咳了幾聲。
宋聽瀾眉頭一蹙,扶住她:「怎麼了?」
季清鳶壓下喉口湧上的腥甜味:「沒事。」
宋聽瀾身上受的傷不比她輕,她不想再讓宋聽瀾擔憂。
宋聽瀾依舊放心不下,但此處不是適合療傷的地方,他望了望四周,扶住季清鳶的手臂:「先找個地方療傷。」
季清鳶沒有意見:「好。」
「嘩———」
數根銀絲忽地從後射了出來,季清鳶側身躲開,肩側卻仍被劃出一道口子來。
一道聲音自後方傳來:「要去哪啊?」
她轉身,雙眼微眯看過去。
粗壯大樹後,駱無忌自樹後走出,樹蔭給他半張臉打上陰影,是說不出的陰鷙。
「真沒想到啊,火鳳竟然沒能弄死你們。」駱無忌看著面前兩個明顯身受重傷的人,「你們使了什麼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