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五年前剛滿十五歲的少年比起來,如今的江岫白看起來沒了當初的孱弱,肩寬腰窄,身形頎長。
季清鳶叫了一聲阿白,便看著江岫白一步又一步地走了上來。
俊美無儔的青年面上並沒有什麼表情,一身玄袍,靴子底部還沾了星星點點的濕漉塵泥。
二人的距離不遠,竟是被他短短几步就走了過來。
季清鳶看著他越走越近,仰頭去看他,只能看見青年優越的面部輪廓和墨一樣漆黑的眸子。
五年未見,江岫白竟又長得這麼高了。
青年微微低頭看著她,面上沒什麼表情,一雙眸子落在她身上,猶如幽深得引人陷進去的沼澤,帶來濃重的壓迫感,讓她竟想往後退小半步。
腳剛剛動,她便清醒過來,立在了原地。
江岫白修為進步極快,如今已經是金丹中期了。
但也沒有讓她一個元嬰害怕的道理。
猶記得五年前去往不朽城時,她還再三保證很快回來。
江岫白最是不舍與她分開,如今她這麼個「背棄承諾」的人再次出現,面對他,不由得有了幾分心虛。
季清鳶看著他,剛想開口解釋,骨節分明的大手卻忽地觸上了她的臉頰,又流連至她的唇角。
季清鳶也摸不清這是什麼時候情況,她觀察著江岫白的表情,腦中思襯著該做出什麼反應,卻見江岫白又撫上她眼角,二人對視,季清鳶看見他眼裡浮出幾分迷茫:「……是夢嗎?」
大抵是許久沒開口說話,他聲音有些沙啞,吐出的幾個字又低又啞,季清鳶沒聽清楚,下意識問:「你剛剛說什麼?」
江岫白忽地一笑。
他笑起來極為好看,像幽幽盛放的夜曇,可這笑里,卻帶著幾分譏諷。
「今日師尊竟能白日來入我夢。」江岫白唇角弧度明顯了些,眼裡的譏諷越來越明顯,帶了幾分悲涼。
季清鳶這下倒是聽清楚了。
這人竟然以為他在做夢。
季清鳶拍下他的手,踮起腳伸手擰了下他耳朵:「沒大沒小!」
江岫白被她突然的動作弄得一愣,怔在原地,看上去有幾分呆萌。
季清鳶見他不動,又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胳膊:「醒醒了,阿白。」
「我是活的,不是你做的夢!」
她沒有用多大力氣,所以江岫白手上並不疼,只是那些清清楚楚的觸感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不在做夢。
江岫白怔在原地半晌,才忽地反應過來。
季清鳶看著他的瞳孔微縮,一雙眼死死盯著她,眸中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好似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
「阿白,五年前其實我……」
話未說完,她肩膀一重,就被人大力攬著擁進了懷。
淡淡的甘松香在她鼻間縈繞,季清鳶僵直著身子,站得如同一根筆直的木頭。
然而她這跟筆直的木頭很快就不怎麼直了,一雙大手緊緊箍著她的腰,力道大得好似要折斷她的腰。
季清鳶被迫整個人都埋在他懷裡,嚴嚴實實嵌合。
她好歹是師尊,怎麼能就這樣被人強行抱上了?
季清鳶剛想抬腳踹他,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聲極小的抽噎聲。
季清鳶剛剛抬起的腳又默默收了回去。
「師尊……」江岫白抱著她的力道絲毫不減,語氣卻好似個無助的孩子,「你終於回來了。」
「對。」季清鳶拍了拍他的背,「你先放開我,我和你好好解釋一下。」
江岫白這次聽話得很,沒有再多說什麼就乖乖放開了她。
季清鳶驚訝於他此刻的乖巧。
按理來說,江岫白應該是最難哄的。
她回到十年後面對這四個人,預想的最難哄好的人應該是江岫白。
岑川雖然有點傲嬌,但很好哄。
宋聽瀾則是會把自己哄好,再來關心她。
而北冥離……可能正在魔宮裡跟他那倆護法在一處吧。
沒想到江岫白現在看起來竟然如此乖巧。
或許是長大了,也有可能……是更會裝了。
季清鳶瞥了一眼他的神情,道:「我們進去再說吧。」
「好。」
江岫白拿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鎖著的院門。
小院裡擺設並沒有變多少,看上去也依舊很乾淨,應當是有人定時來打掃的。
小院的角落,江岫白當初圍的那一塊小地方已經種出了不少東西,長得很少茂盛,散發著幽幽的香氣。
季清鳶看著這熟悉的小院,只覺得恍若隔世。
江岫白立在她身側,目光緊緊跟隨著她,見她面帶惆悵,才輕聲道:「師尊不在的時候,我便常常想著師尊何時會回來。」
他看向院中擺放著的小桌子,「我每日都想著,若是師尊能回來,我便再做師尊喜歡的飯菜。」
可惜他等了五年,桌子對面,也沒有出現他等著的人。
他在流蘇樹下練劍,風起花落,恍惚間總能看到有人輕輕給他扶正了劍,笑著喊他阿白。
他如平日一般下意識做了她愛吃的飯菜,端上了桌,下意識先盛了一碗湯遞給了對面。
碗沿微斜,熱湯灑在手上,他才恍然想起她不在。
季清鳶攥緊了衣角,有些愧疚地看著他:「阿白,其實我當初從不朽城回來了,但是……」
「我知道。」江岫白打斷了她的話,臉上不見陰霾,看上去並無不悅,「掌門說了,他派了師尊前去歷練,要幾年才能回來。」
「我知師尊並非有意為之。」
季清鳶鬆了口氣:「阿白知道就好,當初我確實不是有意不歸,只是我自己也找不到回來的方法。」
江岫白只微微低頭看著她:「我知道的,師尊不必愧疚。」
他這幅善解人意的樣子叫季清鳶更加愧疚了些。
直到系統冷漠無情地出聲道:「醒醒,宿主,他明明超在意的。」
「他可是一點好感度都沒有給你加。」
季清鳶頓時清醒過來。
他嘴上說著原諒了她,但如今她回來了,確實是一點好感度都沒有加。
季清鳶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