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有些暗,季清鳶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她有預感,宋聽瀾就在裡面。
拐角後才能看清密室的全景,季清鳶剛轉彎拐過去,迎面便是一棒落下來。
季清鳶早有預感般輕輕鬆鬆地單手接下了這一根木棒,隨後用力一扯。
對面的人還是個小孩,力氣不大,也扯不過她一個修士,木棒被她抽走。
季清鳶順手往後一丟,木棒便落到了密室外,發出「哐當——」一聲落地的脆響。
對面的人還不死心,又是纏了上來。
只不過短手短腳的,力氣也不大。
季清鳶也不想打孩子,乾脆抬手在他額頭輕輕一點,一道束縛咒落下,那孩子便定在原地不動。
季清鳶這才折了只發光的符篆小鳥,借著橙黃色的暖光,看清了這人的面容。
是一個孩子,比她矮了一截,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衫,如同春日初長成的嫩芽。
一張小臉稚氣未消,眼眸是淺淺的琥珀色,眼裡滿是警惕和戒備,哪怕被定住了,拳頭也仍是緊緊攥著。
眉目如畫,透著點小少年的精緻,氣質還沒有幾年後那副清冷疏離之樣,眼裡的情緒倒是生動得多。
季清鳶看著矮了她一頭的幼崽版宋聽瀾,眼睛頓時一亮,差點就想伸手去捏捏他的小臉。
但看著小宋聽瀾那滿是戒備的眼神,她才忽地想起她好像是來救人的。
好吧,救人的話應該先樹立個好形象。
季清鳶摸了摸鼻子,對著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來:「你好啊,小公子。」
小宋聽瀾滿是戒備地盯著她,一言不發,大有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但季清鳶一看他便想起十年後的宋聽瀾,比起十年後的宋聽瀾,眼前這個小孩她是怎麼看都覺得可愛。
季清鳶見他不說話,便直接問道:「外面被人放了火,我恰巧途經此地,算你走運,跟我走吧,我帶你出去。」
一直沉默的小少年終於開口:
「不要。」
比起十年後清冷謫仙的高嶺之花,此刻的小孩顯然是帶了點稚氣,不懂得掩藏情緒的。
季清鳶挑了挑眉,頗有耐心:「為何?」
小少年避而不答,只是冷冷道:「你放開我。」
「我放開你,你可不許再亂來。」季清鳶叮囑他。
雖然這孩子打不過她,但她怕傷到他。
宋聽瀾是個聰明的,也知曉打不過她,便點了頭。
季清鳶伸手在他額心一點,束縛咒解除。
宋聽瀾動了動手,先是確認自己能動了,才邁開腳步,往密室里跑去。
季清鳶有些不解,存了幾分好奇,乾脆也跟著他進去。
密室不大,他沒跑多久,便停了下來。
季清鳶跟著他,這才看清,這密室里沒什麼擺設,就一張桌子一張床。
床上躺著一個面色灰敗的女人,瘦得有點脫相,卻難掩姿容,安然閉著眼,若無唇邊殘留的鮮血,她看上去仿若沉睡的睡美人。
單單是看著,便也能看出這是個溫婉的絕色美人。
這女子,大抵就是宋聽瀾的母親了。
看來宋聽瀾這出色的相貌是遺傳來的。
季清鳶瞥了一眼宋聽瀾,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一言不發地跪坐在床邊,握著床上女人無力垂落的手,眼眸低垂看不清表情。
小小的少年跪在那裡,看上去分外無助。
季清鳶輕聲嘆了口氣,跟著上去,蹲在他身邊,觀察著他的表情:「你之所以不想走,是因為她嗎?」
宋聽瀾抬眼看她,眼神戒備,恍若警惕著小心翼翼地保護自己的幼獸:「你是誰?」
「我?」季清鳶笑了笑,斟酌回答,「一個無名無姓喜歡到處瞎溜達的散修罷了。」
她又循循善誘:「你要不要跟我走?」
宋聽瀾抬眼看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季清鳶竭力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純良笑容來。
拐小孩嘛,自然得看起來像個好人。
宋聽瀾卻冷不丁問道:「為什麼要救我?」
又是這種問題。
江岫白也愛問,他也愛問。
季清鳶頗有些頭疼,但還是認認真真地編:「散修行事,哪有那麼多道理,想救便救罷了。」
「況且我看你根骨絕佳,不忍你就此埋沒。」
宋聽瀾眼中的懷疑卻絲毫未散。
這孩子還挺難騙。
季清鳶問道:「你懷疑我?」
宋聽瀾不回答,眼神里卻是明晃晃的戒備和懷疑。
季清鳶嘆了口氣:「我要是外面那群人派來的,現在想殺了你,易如反掌。」
「或者你懷疑我是什麼對你圖謀不軌的邪修,我現在想把你綁了帶出去也易如反掌。」
宋聽瀾垂下眼眸,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季清鳶隨他想,畢竟她確實沒什麼目的。
季清鳶道:「床上的人,是你的至親吧?」
宋聽瀾不說話。
她繼續道:「外面的人想置你們於死地,你至親又慘死,你當真要留在這裡一起赴死?」
「你不想為他們報仇嗎?」
聽到「慘死」二字時,宋聽瀾兀地抬起頭來。
「報仇」二字一出,他眼中更是有一種不知名的情愫,燃成了火。
季清鳶嘆了口氣:「我行事全憑喜好,但斷然做不出什麼害人的事情。」
「你且放心,我只救你出去,不會害你。」
季清鳶又想了想。
他呆在這裡不願意出去,還緊靠著母親,一應該是反抗不過,二應該是牽掛母親不願離開。
季清鳶道:「你若舍不下你的至親,我便將她也帶出去,好生安葬,總比被火燒了屍身更好。」
宋聽瀾這才抬頭定定看著她,聲音是久未開口的沙啞乾澀:「好。」
父母雙雙離世,那些口頭上的親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殺他,他早已走投無路,無依無靠。
原本他也無力反抗,只想和母親一起死。
但如今,上天又給了他一個機會。
小少年垂著眸,碎發遮擋下的眼裡滿是堅決。
他本來不會輕易相信別人,但此人說的並無道理。
既然已經確定她不是他的好二叔派來的人,那麼無論如何,他都要抓住這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