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岑川一愣,眼裡滿是不解,「為何要離開?」
老妖王撿到他,養他長大,這個時候,他更應該留在他身邊照顧他才對。
而且,她也在這裡。
季清鳶嘆了口氣:「小川,妖王他……撐不了多久了。」
境界越高,渡雷劫的難度就越大。
老妖王此次渡劫已經是傷了根本。
岑川已經見過妖王了,或許也能意識到這一點。
只不過他不願意相信罷了,如今事實被季清鳶直白地說出來,撕開了看似仍舊美好和諧的表皮,露出其下血淋淋涌動的殘忍灰暗。
岑川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季清鳶知道他重情義,斷不會輕易離開。
可如今的他,也沒有隻身應對白頭獅鷲篡權和妖族內亂的能力。
妖族內部,本就不算是多太平。
季清鳶上前,伸出手捧住他的臉,定定望著他那雙如菉竹般碧綠而泛著點迷茫無措的眼。
「小川,你向來不是愚笨之人。你肯定知道妖王如今的情況,也明白有多少人在暗處蠢蠢欲動。」
十年前的岑川和十年後的岑川一樣,重情重義。
十年前,他舍不下重傷的妖王,直至妖王身死才願意逃。
十年後,他只願孤身一人對戰囚酉,抱著必死之心不肯連累任何人。
季清鳶低聲道:「你若不走,玄晟他們該如何?那些相信你的人該如何?」
岑川依舊沉默。
季清鳶心知只能勸到這裡,再勸下去便是過多了。
她放下手,轉身走了幾步:「罷了,決定權在你手上。但是無論如何,一定要早做準備。」
身後傳來少年有些乾澀低沉的聲音:「好。」
季清鳶不語,聽著背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她嘆了口氣,只覺得心中壓了一大塊巨石。
她沒辦法改變岑川的決定,畢竟面臨著無限艱難的人是岑川。
她只盼他能夠盡力保全他自己。
這一夜相當漫長。
季清鳶也沒有修煉,在開滿鮮花的平地上岑川給她修的一間小小的木屋裡睡了過去。
第二日,草尖上的露水尚未落個乾淨,就有人輕輕叩響木門,熟悉的聲音傳來,在門外喚她:「季姑娘!」
「季姑娘!」
「……」
木門被敲得咚咚響,季清鳶站起身來,隨手理了理髮髻和衣袍,便開了門。
門外少年恰也是個熟人。
正是玄晟。
季清鳶往他身後看了看,見只有他一人,有些疑惑道:「有何事?小川呢?」
玄晟對她拱了拱手,態度恭敬:「請季姑娘收拾行李,我們午時出發。」
「收拾行李?」季清鳶心裡隱隱有了些猜想,「要去哪?」
玄晟道:「離開王城。」
季清鳶沒有答應,反而問道:「小川呢?」
「殿下在照顧王上。」玄晟又多解釋了一句,「這也是殿下的吩咐。」
季清鳶當真是要被氣笑了。
他又打算把她送走,然後一個人硬扛。
他舍不下老妖王,又不願見她受牽連。
季清鳶深吸一口氣,道:「讓你們殿下來見我,否則我不走。」
「這……」玄晟面露為難。
「見不到他,我便不走。」
話音剛落,季清鳶便直接用力「嘭—」的一聲關上了木門。
玄晟摸了摸鼻子。
差點就被門夾了。
季清鳶翻了翻儲物袋。
她的東西不多,沒什麼好收拾的,只不過要跟著玄晟一同出去的話,月凝劍得收起來。
系統默默看著,突然問道:「宿主真的打算跟著玄晟走?」
「不然呢?」季清鳶沒好氣地回答道。
系統沉默。
它還以為宿主會留下來一同應對。
季清鳶看著儲物袋。
走,是要跟著走的。
但不是完全走。
她將月凝劍包好,塞進了儲物袋。
沒過多久,門就被輕輕叩了幾聲。
少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阿姐。」
季清鳶開了門,正見岑川站在門外。
少年眼下,多了些青黑。
看來昨夜,有人難眠。
岑川望著她:「阿姐,為什麼不走?」
「我沒說不走。」季清鳶撫了撫他眼下的青黑,「我只是要見你。」
「為何要見我?」
季清鳶放下手,道:「我只想問問你,你把我送走,把玄晟派走,那你呢?」
你要如何護住自己?
你要什麼時候離開?
剩下的話,季清鳶沒有說出來,不過二人對視間,也已然明白對方那些未盡的話。
岑川移開眼,道:「阿姐,我留了人在我身邊,阿姐不必擔心。」
「你且跟著玄晟離開,我很快會來尋你們,與你們匯合。」
除了玄晟他們,他還有什麼可用之人?
季清鳶嘆了口氣:「你一定要早早來。」
「好。」岑川又問她,「那阿姐願意走了嗎?」
季清鳶點頭:「自然願意,但你不許騙我。」
「嗯。」岑川輕輕應了一聲。
二人一陣靜默,相立無言,最終季清鳶開口打破了沉默:「我去收拾東西。」
她轉身往屋裡走。
岑川卻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等等。」
季清鳶腳步頓住,轉身看他:「怎麼了?」
岑川對上她的視線,不自覺地攥緊手指:「阿姐,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喉頭不自覺地滾了一下,少年身子緊繃。
季清鳶不做猶豫,朝他大步走來。
下一瞬,她如同小鳥一般撲進了他懷裡。
岑川頓了一下,隨即緊緊抱住她。
季清鳶抱住他,低聲道:「你一定要來,要早早的來見我和玄晟他們。」
「好。」他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一定會來。」
岑川閉上雙目,遮住眼裡紛紜複雜的情愫。
就當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騙她。
希望她不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