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驍野將那些資料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外頭天色都漸漸昏暗。
饒是每看一遍,心裡的歉疚感就愈發深重,饒是被許落那些無情的話,刺得心口都發疼。
可是,等情緒徹底冷靜下來。
先前那點因內疚而生的糾結,煙消雲散。
明知她回來了,想要他現在就這麼放手,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真的要放手,也得等她想起一切再說。
到那時,若她親口說,不想和他有所牽扯,那他才會,考慮成全她。
也只是考慮而已,他也不一定會答應。
曾經沒能給過她安穩和幸福,這一次,他會盡他所能去彌補。
他不信許落想起那些過去,還真能狠心扔開他,不要他。
顧驍野拿過手機,準備給許落髮消息時。
發現她給他轉了一筆帳。
顧驍野蹙眉,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結果,發現消息被拒收了。
男人神色微冷,這麼快,就想跟他撇清關係了麼?
*
莊園歸來,許落與江遠修俱都對昨夜之事絕口不提。
但晚上他照例來學校找她,和她一起吃飯,吃完送她回家,一如先前。
夜風吹得許落的發有些凌亂,江遠修替她捋了捋耳邊的一縷發,眸光溫柔淺淡:「好好學,我等著你儘快畢業。」
昨夜一顆心還好似在油鍋煎熬,許落那個電話打來,立刻便讓那些煎熬的情緒平息下來,反而,他有些怪自己心急。
她現在的確學習任務很重,他不該逼迫她的。
許落沖他莞爾一笑:「我會的。遠修哥,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到了給我發個消息。」
她目送江遠修上車離開,這才心情很好地轉身,準備上樓。
結果一眼就看到,樓下陰影里停著一輛黑色車,車邊,是一襲也不知站了多久,好似與那暗夜融為一體的冷漠身影。
許落心都驚了驚,他怎麼又來了?
她說的那些話,還不夠重麼?
但凡要點臉的人,都不會再來找她了吧?
男人緩步走到她身前,俊美的臉晦暗深沉,看不出情緒。
可許落莫名就覺得,他好像在生氣。
這個念頭一出來,她自己都想笑,不是,他生什麼氣,他有什麼資格生氣啊。
她瞥了眼對方,本不欲理會,但,想到也沒必要跟他鬧僵。
還是開口:「謝先生,有事?」
顧驍野淡淡道:「不是要我給你證據?」
許落:「......」
他還真有證據麼。
雖然眼下就在她家樓下,但她可不想帶顧驍野上樓。
「家裡沒什麼好招待顧總的,附近有個咖啡館,不如去那兒?」
許落保持著虛偽的客氣,「就是辛苦謝先生,得走幾步。」
顧驍野眉眼淡靜:「可以。」
仿佛他對許落的那點小心思全然未察,一無所覺。
咖啡館很安靜,人不多。
頭頂橘黃的燈光溫柔灑落,許落抬眸看向對面的男人,兩人視線交錯,她的心竟然跳了兩跳。
那種好似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的眼神,那種深沉克制,冷靜又炙熱的眼神,又出現了。
許落不自在地避開他的目光:「謝先生,證據可以給我看了嗎?」
顧驍野凝視她片刻:「證據有點長,你耐心點。」
許落其實是帶了點看戲的心態,就想看看顧驍野帶來的是什麼證據。
看完,才能有所針對地一勞永逸地將這件事徹底解決。
畢竟,就是給她多少腦洞和想像力,她也不可能想像出,自己在什麼情景下,跟這個男人有過任何一絲一毫的關係。
然而,當顧驍野聲音沉緩地開口,從遇見他口中的那個許落開始,一直說到,他和她被迫分別時。
許落瞪大了眼,感覺像是被點了穴道般,動彈不得。
那些曾無比熟悉的,只以為是自己隨便瞎寫的故事,竟被他以極簡潔的語言,俱都複述而出。
若不是知道那些文字,被封存在她的電腦里,除她外再無第二人知道。
若不是眼前男人提到那些舊事,提到她的名字時,眼中蘊著無盡的溫柔。
她簡直要懷疑,是不是顧驍野用不知什麼手段獲知了她電腦里的文字,然後,跟她開了個惡劣至極的玩笑。
許落恍惚間,竟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怔愣了許久,才漸漸理清了混亂一團的思緒。
試想下,穿越時空這種原本該只存在書本里的想像,竟突然變成了真。
有人突然告訴你,他來自異世,他是皇帝,而你也曾去過異世,是他的皇后,與他之間有種種情愛糾葛,任誰都會錯愕,震驚,難以相信。
「你的意思是,」
許落艱難的開口,「我失了心智的那八年,其實,都跟你在一起,和你成婚,還,生了孩子?」
顧驍野頷首:「是。」
那張英俊的臉上看不出是半點在開玩笑,反而,無比鄭重,肅然。
他其實早就該告訴她的,可是先前,總怕嚇到她。
然而她既執意要與江遠修牽扯不清,他只能,將一切和盤托出。
許落感覺自己需要緩緩。
緩了半天,她還是覺得太過匪夷所思,「都是你空口白話,我憑什麼信你?」
顧驍野平靜地說:「等你想起那些忘掉的記憶,自然就會信。」
忘掉的記憶。
許落倒的確記得,自己好像去過醫院,大夫說她選擇性遺忘了一些過去。
病歷上雖有記錄,但她仔細想了想,卻也不記得遺忘了什麼。
反正她那八年的記憶,都是渾渾噩噩的。
想起來,都像是蒙了一層霧,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所以她也就壓根沒怎麼往心裡去。
可眼下,顧驍野竟然說,她忘掉的,就是那些她和他之間的過往?
「我會幫你找最好的大夫,儘可能讓你想起那些過去。」
顧驍野嗓音淡淡,「在此之前,你最好和其他男人保持距離。尤其是,江遠修。」
頓了頓,他道:「以後他送你回家這種事,可以免了。」
許落幾乎是脫口道:「憑什麼?」
「憑什麼?」
男人漆黑而深邃的眼睛注視著她,「憑我們早就成過婚,憑你,是我的妻子。」
許落氣惱道:「誰知道你說的那些是不是真的?總之你的要求我不能答應。我跟遠修哥之間,該怎麼來往,還會怎麼來往。」
顧驍野勾唇笑了笑,語氣不緊不慢,「嗯,那你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