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我不走
許落怔怔地望著他,想起與他相識以來的種種。
再想到一年後,那個不知道結局的結局。
許落心緒說不出的複雜,輕輕走到他身後。
顧驍野回過頭來,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兩人無聲默默對視,許落嘆氣,到底還是先開口:「受了傷,怎麼不在屋裡呆著,反而出來了?」
顧驍野望著她,開口時,聲音有些嘶啞,「你在怪我。」
不是疑問的語氣,是陳述的語氣,甚至,是肯定的語氣。
許落知道他說的,是許元明夫婦的事。
她沉默了一會兒,「我沒有怪你。」
許元明夫婦已經不在了,現在怪罪任何人都沒有意義。
與公孫聞聊過一番,她對自己從前不太相信的那些宿命鬼神之事,也生出幾分敬畏之心。
這個世界,很多事,很多人的命運,都是已經註定的。
她不過是一個外來闖入者,雖然曾短暫挽救過一些人的性命,可終究難以違拗天意。
公孫聞能夠窺測幾百年後的天機,心憂萬民卻照樣無能為力。
苦心圖謀數十年,最後能不能改變天命,他尚且都沒有把握,那她這樣的凡人,又有什麼好怨責的。
誠如公孫聞所說,死生有命。
如果那場死亡,註定是許元明夫婦的宿命,那她,也會學著接受。
顧驍野望著許落,沒有說話。
月光籠罩著女孩,她渾身好似泛著一層柔軟瑩潤的光芒,依稀透著幾分朦朧的不真實感。
從他在顧府見到許落,一直到現在。
哪怕許落明明就在他眼前,可他卻仍是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不安。
方才見到那位公孫聞,那位如同得道仙人般的老人時,這種不安,竟是強烈到了極致。
與許落相處那麼久,很多時候,他都會忘了,她是公孫聞的弟子。
公孫聞曾留下一首詩,在前朝帝王眼皮底下說離開就離開,數十年,無人得見其蹤跡。
顧驍野從不信所謂的相術玄學。
可許落說要與公孫聞單獨呆在一起時,他的心裡,竟隱隱生出了恐懼之意。
他害怕許落會突然從他眼前消失,害怕他,從此再也找不到她。
顧驍野的聲音很低,「你又想走,是不是?」
許落:「……」
她不過是怔了片刻,顧驍野的身形晃了晃,眉頭已經狠狠蹙了起來,唇角死死抿住,月光下,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她爹娘的死,她不能釋懷。
許落嚇了一大跳,他這是,又心痛了嗎?
劉世不是給他配製解藥了嗎?
這都過去多久了,他怎麼還沒好!
許落手忙腳亂地扶住他,焦急道:「劉公子的解藥不是早就應該好了嗎?你怎麼還會痛?」
顧驍野抓住她的手腕,「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許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我不走,誰告訴你我要走了。」
現在亂糟糟的,她能走到哪兒去。
要走也不是現在,沒準,可能真得等到一年後,塵埃落定時。
反正也不過是一年時間而已,她等得起。
顧驍野卻不信她,「你和你師父聊了很久。」
「我和我師父好久沒見,敘敘舊情不可以嗎?」
許落指了指手裡的書,「我師父將他畢生所學寫成了這卷經書,要我好好學。」
顧驍野凝視著她,」你真沒讓你師父,帶你走?」
許落無奈道,「真沒有,你是皇上,我師父不要命了,敢帶我走嗎?他帶我走了,你還不又得殺盡天下相士?」
她拉著顧驍野的手,「走吧,我們進屋說話。」
兩人進屋,許落鬆開他的手,正打算去端點水來,給他擦去血跡。
他卻反手再次握緊了她,「你去哪兒?」
此刻的顧驍野,莫名讓許落覺得像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生怕大人丟下他不要他的那種。
許落又是無奈又是心疼,「去打水。你臉上,有血。」
她晃晃他的手,「你手上也有。」
顧驍野低眸落在自己沾了血跡的手上,總算慢慢鬆開了她。
許落很快端著水進來,擰了絹帕走到他身邊,「抬頭。」
顧驍野微微抬頭,任由她輕輕幫他擦去血跡,一雙黑幽幽的眸,就那麼灼灼盯著她看。
許落被他看得臉紅心跳。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頂著這樣一張俊美無雙的臉,用這樣專注溫柔到近乎虔誠的眼神看人時,殺傷力到底有多大。
她忍不住開口:「你別這麼看我。」
顧驍野神色有些無辜:「我一個多月沒看你了。」
許落:「……」
真的是頂不住這樣的顧驍野。
不像個帝王,倒像個可憐巴巴的孩子。
罷了罷了,也就是看看,也看不掉一塊肉。
她問,「劉公子沒給你送藥來嗎?」
顧驍野說:「我以為,劉世和你逃走有關。」
許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把他殺了?」
顧驍野抿了抿唇,「沒有,關在了南江府衙的監獄裡,用了點,刑罰。」
許落:「……」
她真的是服了顧驍野了。
「所以我不見了,皇上以為是劉公子幫我逃走了?你是不是以為我之前說要嫁給你的話,都是騙你的,是不是?」
許落說不氣,這會兒也忍不住生氣,「皇上為什麼就不想想,我不見了有沒可能是出了什麼事。皇上對我的信任,就只有這麼點嗎?」
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對一個人毫無保留地那般表露真心,結果他倒好,直接懷疑她都是虛情假意,還牽累那麼多無辜。
顧驍野默然片刻,「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你說起對不起倒是比誰都快。可那麼多人死了,你一聲對不起,有什麼用?」
許落氣到有些口不擇言,「我爹娘的事我可以不怪你,可你為什麼要殺了韓伯伯和顧伯伯?你亂殺人也就罷了,你連劉公子也抓,人家是給你治病救命的人,你到底怎麼想的,你的命還要不要了!!」
桓甫和劉世都說了,他的心痛之症根本不能再拖下去,再拖下去,病入肺腑,想再根治就難了。
他怎麼就這麼不知道分寸輕重,抓誰不好,竟然連劉世也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