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是否還會,封她為後
短短兩個多月時間,顧驍野眼睜睜看著許落的臉,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她昏睡不醒,高燒不止,也曾斷續醒來過幾次,就著他的手喝完藥,又沉沉睡去。
每一次她醒來,她的臉就會變得異樣幾分。
後來,她的模樣終於不再變化,但,她已再不是昔日的許落。
明明五官還是當初的五官,她的臉上已再沒有那些紅疹。
可那雙清澈靈動的眸,仿若變作了一潭死水,沒有半分生機,黯淡無光。
原本白皙的肌膚,嫣紅的唇,也變得晦暗無比。
很難說她哪裡發生了變化,可變化又似乎無處不在。
就好像傍晚時天邊那縷最絢爛的雲霞,眨眼間便消散了,隨風湮滅於寂寂的平凡與黯淡里。
便連她的聲音,也都改變了,變得很有些嘶啞,再無往日的半點清婉嬌柔。
若不是顧驍野親眼目睹許落的變化,怕是此刻,看到眼前這個女孩,絕不可能會將她和許落聯繫起來。
他會以為,她是另一個人。
大夫們束手無策,起初認為許落可能是中了另一種毒,但什麼毒,卻一個也說不出來。
溫平幾乎動用了所有的逼供手段,先前迎香不過盞茶功夫就交待了似雲花的事,但這次,無論如何拷打,她都說自己除了似雲花的花粉外,沒有給許落下過別的毒。
沒有人能熬過錦衣衛的刑罰,迎香自然也不能。
她的供詞,該是可信的。
顧驍野給京都傳去急信,緊急叫來了太醫令。
太醫令帶著數名醫術高超的太醫日夜兼程趕來鄖州,幾番商討後認為,醫典中曾記載過一種罕見的氣血早衰之症,以許落的情況看來,很可能就是患了此症。
此症通常是自娘胎中生而有之,只要不發作,病人就不會有任何異樣。
但很可能是似雲花的毒性,引得氣血早衰之症提前發生,導致許落高燒昏迷不醒,體內臟器機能急劇下降,這才讓許落的容貌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若真的是氣血早衰之症,再高明的大夫也無力回天,再好的良藥,也只能適當延緩病情發作,儘量延長病人的壽命,卻不能徹底根治。
也就是說,餘生,許落很可能就要頂著這樣一張臉生活了。
*
夜色已深,廳內燭火明亮。
百里長安將一封信呈給顧驍野,語氣很有些凝重:「郭丞相又來信了。這次百官請願之事非同尋常,臣以為,皇上還是早點回京都處理才好。」
按照原定計劃,他們本該早就回了京都,只是因了許落的病,不得不在鄖州城一留再留。
兩個多月前,京都突然傳言四起,說顧驍野即將冊封一個女相士做皇后,禮部已經在擬定相關詔命。
那個女相士,正是當初顧驍野登基之初,在全國下發的那份海捕文書中所畫之女子。
自古以來,相士不過是三教九流中上不得台面的人,怎能擔綱國母,被封為皇后?
先前顧驍野大張旗鼓地尋人也就罷了,但要真將相士冊封為皇后,朝臣們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也不知哪個大臣帶頭上奏請願,懇請顧驍野立刻返回京都,收回冊封女相士為皇后的成命。
奏報一封封往上遞,最開始丞相郭禹都壓了下來。
但那些大臣們見郭禹不理會,越發群情沸騰,竟然在承乾門外下跪請願,鬧得整個京都沸沸揚揚,國民議論紛紛。
郭禹也實在是沒辦法了,這才給顧驍野接連送來急信。
「皇上,郭丞相到底只是丞相,沒法對那些請願的大臣做些什麼。」
百里長安忍不住再度開口,「除了皇上親自回去處置,怕是再沒有別的辦法。」
一陣沉默後。
顧驍野帶了幾分喑啞的聲音低低響起:「朕現在不能走。」
「臣知道皇上是擔心許姑娘,想等許姑娘醒了再帶她一起回京都。可許姑娘的情況現在已穩定住,太醫都說了,她不會有生命危險。」
百里長安說,「依臣之見,不如就讓許姑娘留在鄖州養病,待病好了再讓錦衣衛護送她回京都。眼下情況緊急,若是再耽擱下去......」
必定生變。
只可惜,他的話尚未說完,就被打斷。
顧驍野斷然道:「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絕不可能將她一個人丟在鄖州城。
百里長安心下無奈,「那郭丞相那邊,該如何回復?」
「傳信郭禹,但凡請願大臣,一律在承乾門外,當眾杖刑三十。」
顧驍野冷聲道,「帶頭作亂者,交由錦衣衛鎮撫司處理。其他事宜,待朕回了京都再說。」
百里長安遲疑:「請願一事,涉及人數眾多,若全都杖刑,那朝中官員怕是十之八九,都不能倖免……」
「封后之事,朕意已決,不會因為他們請個願就收回成命。」
顧驍野冷冷道,「朕便是回了京都,也是如此處理,斷不會給這些人半分情面。」
兩個多月前,許落還沒有病,他本打算一到京都就封后。
但現在許落尚未康復,封后之事怕是得推遲,須得先給她治好了病再說。
封后可以暫緩,但絕無可能更改。
一時之間,百里長安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受。
皇上在這鄖州城耽擱了兩個多月,放著朝中之事不管,也非要等許落醒來。
可許落現在的樣子,他雖然沒有親見,但聽得太醫說,模樣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且據說這是種什麼血氣早衰之症,根本就治不好。
而今還沒封后就鬧出這檔事,若那些朝臣得知許落有不治之症,還不鬧翻天?
他無聲嘆口氣,繼續說正事:「封后之事乃是皇上傳信給郭丞相,由郭丞相吩咐禮部秘密擬定詔書。這突然傳得人盡皆知,臣覺得,很可能有人在背後蓄意藉此推波助瀾。」
「此事的確大有蹊蹺。」
顧驍野沉思片刻,「你和溫平即刻啟程先回京都,協助郭禹徹查此事。」
百里長安愣住,「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皇上獨自留在鄖州,萬一出個什麼差池…..」
顧驍野看他一眼,「有那麼多錦衣衛跟著,鄖州又是徐修的管轄地,朕能出什麼事。」
百里長安欲要再勸,顧驍野有些疲倦地擺了擺手:「下去吧。」
百里長安無奈,只能告退,自與溫平連夜趕往京都。
顧驍野垂眸坐了一會兒,捏了捏眉心,這才起身走出小院,去了對面的梅苑。
卻見女孩不知何時,竟是已經醒了,此刻正坐在梳妝檯前,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發怔。
許落先前本來還有些犯愁,該找個什麼契機,吃下劉世給她的那顆藥丸。
不意卻出了似雲花這檔子事,倒是個完美的掩飾。
她有預感過自己的容貌會變得比較難看,但,此刻親眼見到,還是呆愣了半晌。
這已經不是難看不難看的問題了。
這是徹底換了個頭的問題。
就好像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徹底將她原來的容貌封印了般,變得毫無半點光彩,泯然於眾人的那種極度普通,站在人群里,壓根不會引起旁人半分注意那種。
劉世研製的化顏丹,果然厲害。
說起來,這化顏丹本就是劉世按照氣血早衰之症,研製出來的。
當年他被困臨江王府,而他母妃身處宮中,母子難以得見。
劉世有心想假裝重病,騙得先帝垂憐,好入宮去見母妃,思來想去,又怕宮中太醫發現端倪,反而弄巧成拙。
畢竟太醫們對各類中毒症狀深有研究,能入太醫院的,都不是吃素的。
是以劉世耗費數年心血,研究出服用效果與血氣早衰之症一模一樣的化顏丹,原本是打算服用此藥後,再去求先帝允他去見一見他母妃的。
只可惜,還未付諸實施,先帝就已去世,朝中亂成一團,他的計劃也不得不擱淺,這顆藥也就因此得以留存下來。
而今,恰好在許落手裡,派上了用場。
銅鏡里,映出緩步走進房裡的玄衣身影,許落沒有回頭。
兩人的視線,在鏡中相對,一個晦暗難明,一個卻還算平靜。
顧驍野該是很多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神色甚是憔悴,眼下帶了濃重的青色暗影。
許落因為那顆化顏丹的強大威力,一病就是兩個多月,她也沒想到顧驍野會留在鄖州兩個多月。
她本以為,顧驍野看她纏綿病榻,又容貌大變,先前那一腔情思,多少都會淡下來,回了京都稍一權衡,就會放棄封后之心的。
畢竟,沒有哪個男人,能真正不在意女子的容貌。
而且顧驍野國務繁忙,斷然不可能在鄖州呆那麼久,肯定會留她在鄖州,先行回京都。
她因遭逢大病而變了容貌,估計顧驍野也會對她有那麼點憐憫,以後不會再怎麼為難她了。
她哪裡想到,顧驍野竟然一直都沒有走。
耽擱他這麼久,許落心裡多少還是有點歉疚:「皇上那麼忙,還是早點回京都吧,別耽誤了國事就不好了。」
顧驍野啞聲道,「你既是醒了,過幾日便能啟行,耽誤不了什麼。」
許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嘲地說:「我都變成這樣了,皇上還要帶我去京都嗎?」
顧驍野毫不猶豫地說:「自然。」
許落從鏡中看著他好一會兒,微微嘆氣。
「太醫說的話,我當時雖然迷迷糊糊,可也有印象,皇上不用瞞著我。我自己是什麼情況,我都知道。」
許落說,「我去不去京都,好像意義都不大。太醫不是都說了,血氣早衰之症根本無藥可治?」
顧驍野語氣堅定:「太醫治不了,自有別的大夫能治。」
什麼藥石無靈,什麼無法根治,顧驍野一個字都不信。
太醫們醫術不精治不好許落,他自會詔選天下名醫。
這天下的大夫多了去了,他就不信,沒有一個人能治好許落的病。
「能夠入選太醫院的大夫,想必都已是醫術中的佼佼者。他們說的,十之八九錯不了。」
許落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顧驍野,「皇上,若我這病好不了,我這臉永遠也恢復不了呢,你還要封我做你的皇后,哪怕以後一直對著我這張全然陌生、再普通不過的臉,也能全不介意嗎?」
從東陵城七夕那夜,她知道顧驍野帶她去京都的真正用意後,一直對此保持沉默,不說願意,也沒有拒絕。
她從來不曾提起此事,也不曾表露過她的態度。
這還是第一次,她在顧驍野面前,主動說起封后之事。
顧驍野怔怔地看著眼前容貌皆非的女孩。
就連聲音,都找不出一絲熟悉。
先前哪怕太醫再三說此病無藥可治,他卻一直不肯也不願去相信。
可,若真如她所說,她這病真的好不了,永遠也恢復不了以前的樣子。
他曾一心想要據為己有的、那雲霞般的明媚與美好,再不可能復現。
他是否,還願意,封她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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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