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強求
梅苑風景如昨,少女芳蹤已然難尋。
顧驍野走進去時,正是午後時分。
那個叫碧雲的侍女正獨自坐在廊檐下,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打瞌睡。
猛然看見顧驍野,她嚇得跳起來,結結巴巴地喊:「三,三公子。」
她下意識想說,許姑娘不在,然而也意識到,自己根本不必說。
因為看顧驍野的神情,顯然也是知道許落不在。
眼看著顧驍野抬步逕自進了許落的房間,碧雲哪兒敢阻攔。
本以為,顧驍野進去很快就會出來,卻不意,他在房中呆了許久。
久到,碧雲都以為他走了,結果悄悄探頭一看,顧驍野竟然還在。
碧雲心裡有些複雜。
想不到外表冷漠的三公子,竟也是個痴情人啊。
*
顧驍野靜靜地站在房中,緩緩打量著房中的一切。
房間裡的擺設,一如當初,連窗邊那盞繡球燈,也依舊掛著。
可是許落,她到底去了哪裡。
他想到那次他抱著她回梅苑,她因為受了巫山雲雨香的蠱惑,可憐巴巴地揪著他的衣袖說要抱,他拒絕了,她卻撲過來抱住他,腦袋埋在他胸膛里。
那些過往控制不住地湧上心頭,心臟里仿佛有什麼扯著般痛。
原來想念一個人,連呼吸,都是疼的。
他在她的房裡,不知道站了多久。
夕陽的光斜斜地照進來,一束陽光恰好落在梳妝鏡一角,折射出刺目的光。
顧驍野抬眸,恍惚回過神來。
目光不經意落在梳妝桌上,顧驍野的視線突然頓住。
有個小木盒,分外眼熟。
顧驍野走到桌邊,拿起那個盒子,猶豫片刻,還是打開了。
裡面赫然躺著,當年他在南江,送給許落的那支蝶釵。
顧驍野的神色,一瞬間變得冰冷。
猶記得當初她收到這支蝶釵時欣喜的模樣,問他到底是在哪裡買到的,竟和她父親送她結果被她丟失在蘆葦盪的那支蝶釵一模一樣。
她從南江去京都,從京都回鄖州,發上始終戴著這支釵。
可她離開鄖州去南江,竟將這釵留在了這裡。
釵好好地放在盒中,她顯然是有意留下的。
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和他有所牽連,才會這般做。
連他送她的釵都不要了,那她在信里說等他去南江,等他到了才嫁人的話,是不是也是哄他的。
所謂的去看望師父,要一年的時間才回來,說不定只是為了安撫他,好給自己留下足夠的逃跑時間而已。
她可能根本就沒打算回來,也沒打算,再見他。
顧驍野死死攥緊了掌心裡的釵,漆黑的眸底暗流涌動,陰沉至極。
想逃走是吧,從他的生活里徹底消失是吧。
他偏不如她的願,偏要找到她。
顧驍野神色極冷地將那蝶釵收進袖中,轉身出了房間。
碧雲眼看著顧驍野進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出來的時候,眉眼間竟是染了一層森然戾氣,嚇得是半個字也不敢說,連送顧驍野到梅苑門口都不敢了。
顧驍野本想在顧府暫住一夜的想法,徹底打消。
他當即就準備啟程赴京都。
曾服侍過他的侍女迎香,突然抱著一個包袱奔來,跪在了他身前。
「三公子,」迎香含淚磕頭,「求三公子帶奴婢去京都,服侍左右。」
侯氏已死,顧英奇和顧驍野如今在京都,二公子顧馳淵去了慶州外公家,這個府里,已然是沒有主人了。
若是跟著三公子去京都,她的命運,或許能得到改變。
顧驍野淡淡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馬:「不必。」
「三公子!」
迎香哭著膝行幾步,「這府里無人可服侍,奴婢爹娘早死,就是離開顧府也不知何處去。奴婢只想以後還接著服侍三公子,便是做牛做馬,奴婢也毫無怨言。」
她哭著道:「求三公子看在奴婢當初為三公子修好玉佩的份上,帶奴婢去京都吧!」
顧驍野勒住馬匹,眸光微動,「那玉佩,是你修好的?」
迎香流著淚點頭:「是奴婢撿到,後來送去玉坊修好的。大雪那夜奴婢見三公子在雪地里找東西,不是問過三公子,可否需要奴婢幫忙找麼?」
「那時奴婢並不知道三公子是在找玉佩,後來知道,奴婢卻不敢說自己撿到了,怕三公子責怪奴婢隱瞞不報。直到後來,奴婢做了三公子的侍女,猶豫再三,還是將玉佩還給了三公子……」
顧驍野緩緩道,「當時你對我說,你是在府里撿到這玉佩的。」
「是我騙三公子的……」
她哭著道:「奴婢怕三公子怪罪,私藏了玉佩這麼久,所以,沒敢說實話,只敢說是撿到的……」
顧驍野看著這侍女,好半晌沒說話。
當初這侍女將玉佩還給他時,他便覺得甚是蹊蹺。
碎掉的玉佩,怎會被修好,又突然被遺落,恰好被這侍女撿到。
只是她當時堅稱是撿到,他便不好再追問,原來這其中,果然有隱情。
顧驍野沉默片刻,吩咐溫平:「帶她去京都。」
溫平躬身:「是。」
*
「阿野,你看看這些。」
顧英奇將一摞厚厚的奏報扔到顧驍野桌案上,「你離開京都這段時間,皇上不知接到多少秘奏,全都是彈劾你私自調動錦衣衛徹查尤禾山之事,說你目無皇威,濫用職權,擾得當地民不聊生,罪不可赦。」
顧驍野隨手拿過一本翻了翻,漫不經心道:「他們愛奏,奏便是。」
「雖說這些奏摺都是要經我之手,落不到皇上那裡,可你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到底還是要注意影響。」
顧英奇肅然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找落兒,可她音訊全無都已經兩年了。她不是說要去找公孫神算嗎?說不好她們一家人和公孫神算住在一起,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歸隱了……」
顧驍野冷笑一聲,「歸隱?她倒是想得容易。」
哪怕翻天覆地,他也要將她找出來。
顧英奇語重心長道,「當初爹是希望你和落兒能成的,可落兒她一去兩年沒消息,怕是真沒有嫁你的意思,你又何必苦苦強求?」
顧驍野薄唇緊緊地抿著,沒說話。
最初他是沒想強求來著。
可從她當年在南江城,跪下替他求情的那一刻起,他就強求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