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一個忠告

  之前，雲璃第一次看到江訣使用那個烏龜殼子抵禦劫雷時，就好奇過，他從哪裡得到的此等寶物。

  她那時候以為江訣是原著男主，是天命之子，也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悄然獲得了什麼機緣。

  包括後面江訣用來攻擊的九枚銅錢，她同樣好奇，但江決沒主動開口說，她也覺得不好問，就一直沒問過。

  但現在知道雲鐸傳授了他卜算之術，一切就豁然開朗起來。

  龜殼也好，銅錢也罷，都是卜算常用的載體。

  雲鐸就習慣用銅錢起卦。

  江訣垂眸看著她拿走的那枚銅錢，或者說，是在看著她把玩銅錢的手，輕聲回道：「雲鐸長老說，這兩件寶物與我有緣，便贈與我了。」

  「是嗎？」雲璃笑了一聲，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有緣…………我雲家子弟數千，其中擅長卜卦的也不少，就一個也沒這個緣分？」

  這個問題，屬實有些尖銳了。

  江訣陡然抬眸看向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雲璃…………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江訣壓下心底不住躁動的情緒，將微微顫抖的指尖藏在寬袖之下，靜靜的看著雲璃，似乎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良久無言。

  雲璃也將目光從手中的銅錢上收回，笑吟吟的看向他，問道：「怎麼？我臉上沾了什麼髒東西？」

  「沒有，只是…………」江訣躊躇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只是感覺…………你跟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雲璃笑聲忽然大了一些，她緊緊的盯著江訣的眼睛，饒有興致的問道：「我跟之前哪裡不一樣了？嗯…………難道是我又變好看了？」

  雲璃忽然往前了一步，又湊到了江訣面前。

  江訣呼吸頓了一瞬，本來就因為雲璃之前舉動而通紅的耳根這時候越發的燙了。

  「是…………你、你又變好看了。」

  江訣少見的結巴了一下，感覺掌心都捏出了汗。

  雲璃眯了一下眼睛，忽然伸手探向他的臉頰，「你臉紅什麼？」

  轟——！

  江訣感覺整個人都炸了，但強大的自制力令他依然鎮定無比的站在原地，只是指尖顫抖的幅度更大了一些。

  連帶著他的嗓音都沙啞了幾分，「可能…………是有些熱吧…………」

  雲璃意味莫名的笑了一聲，順勢將手中那枚銅錢賽回江決的衣領縫隙間，「江訣，看在你目前還比較順眼的份上，給你一個忠告，離我遠一點。」

  唰————！

  宛若被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江訣原本滾燙得發紅的臉頰一瞬間變得慘白無比，整個人如墜冰窟，渾身冰冷。

  什麼…………？

  「你說…………什麼？」江訣的嗓音沙啞到了極致，不願相信自己聽到的，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說，離我遠一點。」少女依然笑顏如花，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所蘊含的分量，宛若一座大山，壓得江訣心肺欲裂，呼吸都停止了好一會兒。

  「…………為什麼？」江訣死死的盯著雲璃，眼眶像是從眼尾沁入了一滴血，一瞬間就被染得通紅。

  「嗯？」雲璃稍微偏了一下頭，想是在思考，而後才笑道：「為什麼？因為我不是個好人。」

  江訣愣了一下。

  雲璃忽然哈哈一笑：「開玩笑的！我怎麼可能不是個好人呢？」

  可是，話是如此說，她目中卻分明流轉著濃郁的惡意，毫不掩飾的惡意，哪怕她依然在笑。

  笑著笑著，她長嘆了一聲，宛若呢喃一般低笑道：「因為我怕我哪天發起瘋來，不小心把你砍死了，那多可惜啊…………」

  江訣愣愣的看著她，看著她分明笑得溫和，他卻陡然感受到了一股森然的冷意，那是近乎要化作實質的殺意，宛若一隻看不見的毒蛇，從他腳邊攀爬纏繞上了他的身體，鋒利的毒牙，正高高懸起，對準了他的喉嚨。

  那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深重殺意，耳邊甚至能隱隱聽到無數生靈在哀嚎哭吼，既瘋狂，又好像…………很痛苦…………

  江訣胸腔內那一顆仿佛陷入了沉寂的心，驟然緊縮了一瞬，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產生了一種劇烈的刺痛。

  他眼眶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死死地看著雲璃，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嗯？」雲璃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好奇他想做什麼，也笑著沒有抵抗。

  這就要動手了嗎？那我可不會留手的啊…………

  這一念頭還未落下，手腕上傳來一股巨力，猛地將她帶到了一個冰冷的懷抱中。

  雲璃愣了一下，硬生生的止住了準備出手回擊的動作，一滴溫熱的淚水，滾落到了她的後頸上。

  這是…………哭了？

  不是？？

  你哭什麼？？？

  就算是被我嚇到了，你也不該抱著我哭啊？？？

  雲璃是真的愣住了，正準備推開江訣，一道沙啞至極的聲音忽然在她耳後響起。

  「對不起…………」

  嗯？？？？？？？

  雲璃更懵了，這孩子被她嚇傻了嗎難道！？

  「是我的錯…………」

  是我實力太弱，這麼久才找到你…………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江訣緊緊的抱著雲璃，仿佛要將雲璃整個人都箍到懷中，卻又帶著一種如視珍寶的小心翼翼。

  「是我的錯…………」江訣哽咽著，仿佛魔怔了一般，聲色沙啞的不斷重複著這一句話，語氣中藏著濃郁得近乎要化不開的悲傷與痛苦。

  雲璃愣愣的靠在他懷中，聽著他一遍又一遍的道歉，聽著他哽咽的哭聲，感受著他顫抖的身軀，臉上的笑不知何時消失了，被一種茫然取而代之。

  不是…………

  你到底在哭什麼？？？

  跟我說什麼對不起？？？

  你哪錯了？？你錯什麼了？？？

  雲璃是真的非常茫然，滿腦子的迷惑。

  還沒等她想明白，江訣忽然像是立誓一般，一字一頓的說道：「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我會保護你！」

  這句話，乾巴巴得有些幼稚。

  這道聲音，沙啞而哽咽，帶著顫抖的哭腔。

  但其中每一字，卻都無比有力，仿佛有千鈞重一般，重重敲擊在雲璃心上。

  以至於她整個人都懵了一下。

  好幾息過去，她唇邊才又略帶遲緩的扯出了一絲笑，伸手推開江訣：「保護我？你在說什麼呢？」

  她輕笑了一聲，仿佛江訣在說什麼笑話。

  但笑過之後，她的目光掃過江訣通紅得蓄滿了濃郁悲痛的雙眼，臉色忽然有些冷淡起來，「總之，離我遠點，這是忠告。」

  發自於內心的，真誠的勸告。

  從她找回那段被遺忘的末世記憶的那一刻起，她就對江訣產生了濃郁的「興趣」。

  她想要探究，令她穿越到這個世界的那位未知存在的目的。

  那位甚至為此編織了一段虛假的記憶以及根本不存在的「小說劇情」塞到她腦子裡。

  她現在腦中仍然有一段記憶，是「自己」當初在看這本「小說」時，真情實感的代入過男主，或者說，就像是養崽一樣，看著男主一步步成長。

  因此，在以為自己「穿書」後，哪怕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個會落得死無全屍的「反派女配」，她對男主還是「天然」帶了一些些好感的。

  她甚至堅定不移的認為男主是天命之子，幾乎不可能被徹底殺死，因此，哪怕最開始有過殺了男主的念頭，她也從未對男主動過手，還儘可能的演戲刷好感。

  現如今細細想來…………雲璃只想笑。

  她會「天然」對江訣這個「男主」帶有一些好感，會有「天命之子幾乎不可能被殺死」的想法…………是那位未知存在為了限制她制止她，怕她真殺了江訣嗎？

  的確，她那時候缺失了末世那一段記憶，只保留了和平時期的記憶，那個時期的自己是個還沒畢業的學生，是個連蟑螂都怕的膽小性格。

  可即便如此，有些已經滲透入骨子裡的東西，哪怕記憶缺失，也無法被改變。

  比如說，她在以為自己穿書的最初時，意識到自己與男主的身份時，哪怕膽小害怕，可也還是動過殺心的。

  比如說，她面對戰鬥廝殺時的興奮與瘋狂。

  所以…………那位未知存在，才會如此做嗎？給她灌輸「男主幾乎不可能被殺死」的想法和一些「天然」的好感…………限制她，不對江訣出手，甚至潛移默化的促使她去保護江訣。

  江訣…………與那位未知存在，一定有關聯。

  至少那位存在並不想她殺了江訣。

  可越是這樣，雲璃其實就越想殺了試試看。

  也不是因為什麼不甘被操縱的反抗心思，而是單純的好奇，發自內心的感興趣。

  殺了江訣會不會發生什麼？

  那位存在會現身嗎？

  那位到底想要利用她做什麼？

  能多活一次，她其實並不介意成為棋子，沿著布好的棋局一步步走下去也未嘗不可。

  心情好的話，就算前面是萬丈深淵她也可以跳一跳。

  心情不好的話，或者興致忽然來了的話，掀翻棋局也不是不可能。

  但有一點，她探究的心思永不可能被打消。

  哪怕無所謂被當作棋子，她也依舊好奇的想要知道「執棋人」是誰，想要看清全局。

  因此，從她找回那段被遺忘的末世記憶的那一刻起，她就對江訣產生了濃郁的「興趣」。

  這種「興趣」，一直在她心底串掇，令她不止一次產生了把江訣「扒皮拆骨」的衝動，想要扒開他，拆碎他，一寸寸的仔細查探。

  這樣下去，她的確很有可能在某一天，殺了他。

  當然，她本來是無所謂的，真要殺了，那就殺了，心這種東西，她早就沒了。

  可是，剛才真與江訣碰面，觸及到他仰頭看來的眼神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可以給他一次機會，一次遠離自己的機會。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那份被強加的好感在作祟，但無所謂，機會只給一次。

  「總之，離我遠點，這是忠告。」

  發自於內心的，真誠的勸告，至少此時此刻，是無比真誠的，當然，她剛才所展露的殺意也是真的。

  雲璃眸光冷淡，說話的語氣更是沒有多少起伏波動，像是在陳述一個已經發生的事實，「否則，未來的某一天，你會死在我手裡…………」

  江訣身體在震顫，雙手緊握成拳，指甲甚至深深的陷入了掌心肉里，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很快就蜿蜒成了一條條血色的線。

  他通紅的雙眼一眨也不眨，死死的看著雲璃，眼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震驚憤怒，只有濃郁的悲痛。

  雲璃…………以前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分開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個人到底遭遇了什麼，才會產生那樣深重的殺意？瘋狂而又痛苦，仿佛經歷了常人無法想像的絕望…………

  分開的這段時間…………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江訣忽然很痛恨自己，為什麼這麼晚才找到雲璃…………是他實力太弱…………是他沒有保護好雲璃…………

  他想要問雲璃到底經歷了什麼，想要安慰雲璃，可最終，他說出的話，還是只有那麼一句：「對不起…………」

  哪怕雲璃對他的殺意已經宣之於口，他也明明白白的聽到了，可他還是翻來覆去的道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對雲璃做了什麼人神共憤不可饒恕的事。

  他整個人都在抑制不住的顫抖，雙眼含淚，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

  「嘖！」雲璃眉目間浮現了一絲不耐，莫名覺得江訣這副樣子有些刺眼，甚至有些想罵人。

  怎麼回事，你有病嗎！？

  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不耐，江訣忽然垂下了頭，似乎是在平復自己的情緒。

  好一會兒過去，等身體不再顫抖了，他才又抬頭看向雲璃，艱澀的笑了笑，用一種非常輕，輕得有些飄忽的語氣說道：「我的命不算什麼，你哪天若想要，我可以親手奉上。」

  只要可以留在你身邊，命都可以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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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