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看似只有兩個人,實則是三個人。
花不晚和顧明舟都緊緊盯著杜清清,但兩人對她的反應,卻是相反的期待。
秋風微涼,杜清清的臉吹得有點發紅,眸光也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半晌後,她轉身面對顧明舟,眸光清澈,面帶紅暈。
花不晚心涼了。
顧明舟自信又偽深情地笑了。
他站在桌前,一步未動,朝杜清清伸出手。
杜清清一步步朝他走去,顧明舟笑容漸深。
可下一瞬,顧明舟笑容就僵住了。
杜清清走到桌邊,並未伸手與他相握,而是拿起了毛筆,將寫好的紙張放到顧明舟手上,隨即後撤步,再次行轉身。
整個動作,沒有絲毫猶豫,堅定得仿佛從來沒對顧明舟,有過半分情愫。
顧明舟垂眸,目光落到紙上——
感君千金意,愧無傾城色。
還給了顧明舟臉面,拒絕之詞也如此優雅委婉。
可這句詩上面,還有一句,是被劃掉的,但仔細看去,還是能看出寫了什麼——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顧明舟臉色微變。
他對不起叢嬌嬌,但一直認為自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可心裡未嘗沒有一絲歉疚。
而今杜清清這句話,不管是不是諷刺他對叢嬌嬌,卻一定會讓他多想。
「杜小姐?」
花不寒的聲音陡然傳來,顧明舟轉頭一看,果然看到是花不寒。
此時她與杜清清正站在連廊橋頭,一個是要離去,一個是要過來。
啊嘞,姐姐什麼時候來的?
剛只顧著看顧明舟被甩的狼狽,都沒注意到這邊動靜。
杜清清朝花不寒行了一禮,起身正想用手比劃說明,花不晚看了眼湖心亭中的顧明舟,頓時明了一切。
她淡然一笑,按住了杜清清的手,眼神真誠。
「杜小姐,可是與太子殿下,情意相合?君子不奪人所好,君子有成人之美,他日,待杜小姐嫁入東宮為太子妃,我必厚禮相賀。」
天下男人多的是,當不成太子妃,做不成日後國母又如何?花不寒有自己的傲骨,天下男子多的是,她又不是非顧明舟不可,對他可沒有那份卑微的執念。
可她不執著,其他人卻不一定了。
杜清清愣了下,反應過來,趕緊擺手,一臉拒絕,可礙於說不出話,越急越像反向矜持。
花不寒是聰明人,其實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但還沒開口,就被杜清清拽著拖進湖心亭。
顧明舟微笑上前,「花大……」
剛說了兩個字,就被杜清清無視,拿走手裡的紙張,遞給花不寒。
花不寒同樣看到上面被劃掉的詩,不由噗嗤笑出聲來。
她與杜清清往來不多,此前與之對弈,只覺得杜清清聰慧巧思,沉靜溫婉,卻不知,原來骨子裡也有這樣的傲氣與不忿。
倒是個妙人。
「故山秋最好,今日斷相思,原來杜小姐已經放下了。」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杜清清點頭,兩個同樣出色的女子,攜手相望,笑容相合,畫面很是養眼,唯獨旁邊多了個不和諧的聲音。
「花大小姐。」
花不晚看得橫眉豎目。
這狗男主是真厚臉皮啊,非要彰顯存在感。
看杜清清那邊是撩不動了,就繼續扒著花不寒不放。
「與杜小姐聊得盡興,沒留意到殿下,還請見諒。」
花不寒說的不客氣,顧明舟笑容卻沒有絲毫變化,走近一步,拿出了絲帕。
「柳小姐拾得此帕,未能尋到花大小姐,便請我代為歸還了。花大小姐看看,這可是你之物?」
「多謝殿下,待見到柳小姐,我定當道謝。」
花不寒拿過去,以防拿錯別人的東西,特地湊近看了看,確定是自己的絲帕後,才裝進袖袋。
花不晚看戲看得忘了,等她想起來想跳出來阻止,卻為時已晚。
花不寒湊近看了絲帕,好像也沒什麼反應。
那上面的毒也不知是什麼藥性,但應該不是即發性的。
見花不寒跟顧明舟告辭,一個字也不與他多言的樣子,花不晚定了定心神。
正想等她和杜清清出了這湖院,就帶她去找江南星,卻不想,花不寒剛走出湖心亭,腳步突然蹣跚,身子一晃。
杜清清察覺異常,伸手要去扶她。
可剛碰到她的袖子,手背上突然一疼,杜清清本能縮了一下手,就這一瞬的功夫,花不寒一頭往湖裡栽了下去。
狗比太子!!!
花不晚面色狂怒,從竹林中躥了出來,立即開始寬衣解帶。
啊不是,是解開披風。
可是剛才有些冷,花不晚將披風系了好幾遍,系帶糾纏,花不晚一時竟解不開。
花不晚的出現,讓顧明舟瞳孔猛然一縮。
這女人可是會游泳的。
本還想掐著時間,到最後時刻再跳下去救人的顧明舟,只能被迫提前入水。
隨著落水聲再次響起,花不晚終於解開披風。
杜清清一把抓住花不晚,神色焦急。
她是想告訴花不晚,太子殿下已經跳下去救人了,讓花不晚不要下去。
秋時露重,涼風乍起,女子柔弱的身子,浸了湖水,很容易生病。
花不晚猶豫了一瞬,腦中划過一道靈光。
「不好!這狗崽子肯定打了壞主意!」
說著掙脫杜清清,跳入湖中。
杜清清神色又慌又急,她口不能言,無奈這湖園周圍,都被別有用心的顧明舟提前清場,這番動靜,都沒能有人過來。
想了一瞬,杜清清立馬朝外面跑,剛到門口,一個人正好從面前走過,杜清清一個趔趄,差點摔了。
景安王世子!
杜清清眸光一亮,也顧不得男女之別,抓了他胳膊就往裡扯,一隻手焦急地指著湖面。
蕭晝趕緊用力扯出自己的胳膊,後退兩步。
見杜清清神色,這才意識到可能有什麼事,跟著看了眼湖面,水有些泥色渾濁,還有一圈圈盪起的波紋。
「有人落水了?」
杜清清連連點頭,說了個名字。
雖然她發不出聲,但蕭晝看到她口型,眼神瞬時就變了。
杜清清一眨眼的功夫,只覺得一陣風過去,眼前人就不見了蹤影,身後又傳來落水聲。
水中四人,連廊上一人。
秋日湖水冰涼,蕭晝入水後,卻根本沒心思在意湖水溫度,只一心尋著花不晚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