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陸薇薇嗓子裡就火燎一樣的疼,她手不穩,瓷碗瞬間掉在地上,心裡委屈如同這碎碗一樣,她仰頭看著父親。
此時陸雲朗已經起身,他又怕又心虛,他怕看到大女兒的眼神,只低聲說了句,「薇兒不舒服,我去請郎中。」
陸薇薇已經痛得說不出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後的結果可不就是被猛虎喝血食肉?她怎麼可能賭贏?!
見父親轉身就走,陸薇薇一把抓住他,父女二人雙目相接,陸雲朗直被女兒那眼神灼燙得挺不直脊樑。
陸薇薇張口想說話,卻是一口血先噴了出來,她怕弄髒小妹的襁褓,忙把陸玄玄往懷裡緊。
淚水嘩啦啦地淌下,她看著昔日裡自己最最尊敬的人,壓抑著發出一聲氣音,「爹爹?」
為什麼要這要對我?我不是您最疼愛的女兒嗎?
陸雲朗閉眼,將自己最後一絲愧疚也狠狠壓下。
「要怪就怪你娘,這麼多年,也走不進我心裡。」
他不再看陸薇薇,轉身出門去。
陸玄玄心裡嘆氣。
【真是太傻了……姐姐明明就是知道有毒,還要喝!氣死我啦啊啊啊!】
陸薇薇又咳出幾大口血,感覺自己的喉嚨似是被燒掉一般,融化、腐朽、潰爛……可比這更難受的,是她的心。
嘴裡的血沫、臉上的淚,混在一起,她嗚咽著,發出破碎的聲音。
「小妹,父親他棄了我……」
陸玄玄實在看不下去!
她才幫過母親,還未回復過來,如果再出手幫姐姐,恐怕會傷及原神。
可是……她不想讓渣爹得逞!
【姐姐放心,今天有我在,誰也別想傷了你!】
她伸出自己的小手,觸碰到陸薇薇的喉嚨,一抹只有陸玄玄自己能看到的綠色纏繞幾圈後,鑽入其中。
陸薇薇忽地就沒那麼疼了。
她驚詫地低頭看已經昏昏欲睡的小嬰兒,聽到她最後一句心聲。
【你沒事了姐姐,不過我得睡了。】
陸玄玄感覺身體的靈力瞬間被抽空,兩眼一黑就陷入昏睡。
陸薇薇看她肥嘟嘟的臉頰透著一絲粉紅,小嘴巴微微張開,啾啾啾動了幾下,似是在睡夢中吃奶,可愛至極!
她摸著自己的喉嚨,真的不疼了,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玄玄,謝謝你。」
是小妹救了她,小妹定是仙女下凡!
沒一會兒,裴熙寧回來了,她方才在園中賞花,偶然發現那李小娘身邊的徐媽媽正在圍欄後偷看,頓覺不妙。
她急匆匆進屋,只見陸薇薇一手抱著小妹,一手摸著喉嚨,手上都是血!
「薇兒!!」
「大姑娘!」
「快去叫郎中!」
錦屏接過陸玄玄,裴熙寧扶住大女兒,陸薇薇一見著母親,心裡的委屈登時潰堤一樣,眼淚收也收不住,將方才陸雲朗送毒湯的事全都說了。
裴熙寧簡直恨極了!
「虎毒尚不食子!」
真是萬萬想不到,陸雲朗竟會親自給女兒下毒,有什麼衝著她一個人來,無論如何也不該牽扯到孩子們!
卻為何?!
他要溺死玄玄在前、毒啞薇薇在後!
動了她的孩子,就是觸了她的逆鱗!陸雲朗這個男人,算是在她心裡徹徹底底的死了!
陸薇薇哭的坐不直身子,靠在母親懷裡,她喉嚨不痛,心口卻痛,痛苦至極。
「母親!」還未說話,眼淚就淌了下來。
「母親,薇兒從此,沒有爹爹了……」
裴熙寧一把摟住女兒,沒有誰比她更知道,那些年陸薇薇把父親當做榜樣,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練基本功,只為博父親一句誇讚。
京城貴女們都笑她是個蠢貨,不學琴棋書畫,專愛學些爺們兒的玩意,可她從不以為然。
有次陸侯爺問她,「為父教你這些,恐會害你嫁不到好人家的。」
陸薇薇卻說,「女兒不嫁人,女兒要一輩子在父親身邊盡孝。」
人啊,只有真正痛過,才會看清。
「薇兒不哭,你還有娘,還有弟弟妹妹。」
陸薇薇想到妹妹,往錦屏懷裡看了一眼,陸玄玄睡的很香。
「母親,小妹她……」
妹妹會仙術,並且自己能聽見她心聲的事,要不要告訴母親?
陸薇薇有些猶豫,她最終還是沒說,小妹現在還太小,這事兒她最好爛在肚子裡,以免惹來麻煩,等日後必要的時候,她就告訴母親。
「小妹她怕吵,咱們聲音輕些吧。」
裴熙寧心疼的不行,她自己都吐血了,還在怕吵到小妹!
「薇兒你怎麼樣了?郎中怎麼還不來!」
陸薇薇坐直身子,清清嗓子,她當然已經沒事。
「母親別擔心!許是喝得少只傷了點皮,已經不疼了!母親您聽,我這不沒事了嘛!」
裴熙寧嘆氣,焦急地往門口看,一瞥之下,又看到了李小娘院子裡的徐媽媽!
定是來替那李連翹打探虛實來的!
裴熙寧想起陸玄玄的心聲,她說過,陸香香會害大女兒,卻沒想到,竟是陸雲朗親自動的手!
她摟著女兒,小聲問,「薇兒,你真沒事?」
「真沒事,娘。」
「那就哭大聲點!」
「啊?」
陸薇薇略一思考便明白了!父親都能舍下親情給她下毒,她一定要有事!不然怎麼對得起他的謀劃?母親定是也想看看他到底跟那李氏圖謀什麼!
再有一層,她更怕引來懷疑,雖然誰也想不到會是小妹用仙術治好她,但她不能冒這個險!
「娘!我喉嚨好痛啊!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的兒啊!你命好苦!——」
此時的凝香居,陸侯爺、李連翹、陸香香三人,都巴巴地等著消息,只是徐媽媽去了好半天也沒回來,三人都有些焦急。
陸香香揪了下娘親衣袖,李小娘立刻愁眉苦臉。
「子耀哥哥,這都過了好半天,按說藥效早該發作,怎麼還沒動靜啊?這事是你去的,你倒是說說,當時有沒有……」
有沒有親眼看著她喝?確定沒有因為心軟出什麼紕漏?
陸侯爺頓時生氣。
那可是他親生女兒!捧在手心裡疼過的,卻要他親手將人毒啞,他忍著痛斷絕父女之情,現在卻被李連翹懷疑他沒動手?
眼見父親表情不對,陸香香急忙給娘使眼色,這娘有時候真是帶不動!
「爹爹,娘的意思是,咱們現在要圖謀大計,正是苦其心志的時候,您斷不能心軟。」
陸雲朗:「我知這事只能有我去辦,當然會狠下心,你們怎能不信我?當時我確實看著她喝了湯,還吐出好多血,按說應是有效果的,猜想,會不會是薇兒懂事,怕她母親傷心,瞞著所有人不說?」
正這時,外面帘子一挑,徐媽媽走了進來。
「成了成了!我親眼看著的,大姑娘那衣裳、被褥都是血,疼的打滾兒,請好幾個郎中來瞧,都說是藥石無用,已經說不出話,成了個啞巴了!還驚動老太太親自來看,哭了好一通!大娘子也哭暈過去幾回,這會拿參湯吊著呢,她還沒出月子便三天兩頭的折騰,我估摸著也得大病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