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玄和蕭元策全力趕路,卻在半路上收到一封蕭玉珩的八百里加急信,信中只有短短一行字:裴家感染,帶解藥速回。
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若不是蕭元策扶住,陸玄玄差點摔下馬背。
「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心裡難過,又著急又自責,因為她根本沒帶解藥回來。
蕭元策安慰道。
「再有三日我們就能到京城了,珩兒定然會竭盡所能照顧你外祖一家的,你走之前留下的藥方足矣讓人多支撐半月,只要在那之前將丹煉成就能救他們了。」
陸玄玄這才好些,擦乾眼淚繼續趕路。
只是,蕭元策不知道,縹緲丹煉成之日,就是她神魂俱滅之時。
此時的京城早已亂作一團。
張國師寫的那些妖言惑眾的東西早就傳遍了,百姓們一開始還分成兩派,有人支持陸玄玄,說她家中人才輩出,各個都是好樣的,怎麼可能是禍國妖孽?
可最近幾日瘟疫突地爆發,許多人都感染了,這一下百姓們開始慌了,紛紛開始信張國師的話,城內人心惶惶,一邊用她的藥方抵抗瘟疫,一邊說她是妖孽,帶來的災禍將會生靈塗炭,幸虧賀家、裴家、陸家,幾家門口都有禁軍站崗放哨,不然這些百姓都要拿上傢伙事兒打到家裡去了。
裴熙寧心裡對這些流言蜚語十分不屑,自己女兒是什麼沒人比她清楚!那是仙人轉世!她年紀雖小,但也為大虞百姓做過事,以前打仗的時候,兵士們吃的避寒丹、避毒丹,那都是出自她之手。
賀暄也不信這些謠言,他一聽說就四處派人打聽,最後才知道實情,原來是張國師搞的鬼!這老傢伙,還以為他這些年為大虞盡職盡責,沒想到得罪了郭太后,怕自己性命不保就詆毀女兒!現在更是帶著一家老小離京不知去向。
這不是心虛是什麼?
他把這事跟裴熙寧和陸應麟一說,也全都明白了,可惜朝廷雖然認可陸玄玄,郭太后和當今陛下也都知情,卻是法不責眾,嘴長在別人身上約束不來,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
隨後就發生了裴家感染的事,裴熙寧每日以淚洗面,又不敢去看望,現在只有裴沖一個沒感染,天天兩頭跑來報平安。
一家人過得心驚膽戰,也只有盼著陸玄玄早日帶解藥回來。
盼著她回來的也不只是家人,還有張國師。
聽了陸香香的話去散播謠言,再帶著一大家子跑路,他一點都沒後悔,原本想著跑的遠遠的,去一處山清水秀之地開間鋪子做營生,再不問世事,和妻兒老小安度後半輩子。
可惜天不遂人願,出發沒幾日他就發現小兒子不太對勁,十幾歲的娃娃,平日裡最是活潑好動,他卻滿臉疲態喊累,在馬車裡睡了半下午,等張國師去看時,發現孩子的手背上一絲暗紅色紋路——感染了。
瘟疫之事他當然知道,一看小兒子的傷口與描述一致,心便涼了個透。
完了……全完了……
「這是報應嗎?」
他慌慌張張為家人卜算,起卦三次,全都是大凶之兆!
晚上再看天象時,發現代表陸玄玄的星竟然變了!
從前她只是蕭元策的伴星,遠沒有主星那樣明亮奪目,卻漸漸地變亮變大,與主星並肩而行,那時她從內到外都是無比強大,周身縈繞著綠色光輝,華蓋當頭,大虞國運與之深深糾纏,後來她周身綠色變得發紅,成了一顆凶星,再後來大虞國運也沒了。
張國師就以為凶星已經成型要儘快除掉,否則將迎來一場浩劫,可是現在——他瞪大眼睛,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飛上去看!
那顆星周身的紅色已然褪盡,綠色再次縈繞,這一次竟然帶著金光,在整片天幕中是最顯眼的一顆,原本與他肩並肩的蕭元策的那顆星已經退而成為她的伴星,被顯得暗淡無光。
五十多年了……他從沒見過如此詭異的星象!
恍恍惚惚好像回到小時候,他還是個學童,問師爺爺金色的意義,師爺爺捋著鬍鬚看他。
「若是星體本身是金色,那必然是當世雄豪,帝王之相,你日後學至大成,可根據它的相位推演,能知道那人的生辰八字!」
「哦,那若是後來變作金色的呢?或者是其他顏色帶著金色呢?」
他問完這句話,師爺爺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失落,摸摸他的頭。
「哈哈哈哈,不會有的,除非是神仙下凡,或者,有大機緣的人物修成正果,咱們這一方凡塵俗世,你這輩子不也會見到的。」
張國師楞楞地站在月光下,不知不覺已是熱淚盈眶。
「師爺爺,徒孫有幸,見到了!」
原來陸玄玄竟是真神,他有眼無珠,還詆毀她,此等罪過死不能贖!
「來人,掉頭回京。」
張國師吩咐下人們掉頭,自己騎上快馬,帶著兒子往京城趕奔。
若是真神開恩,他拼了老命問問能不能換回兒子一命,若是要降下神罰,他願意一人承擔,只求神明放過他的家人!
然而等他回到京城,一切早已脫離控制。
陸玄玄前去和親半點消息也沒有,他想見真神只有去葉城,可小兒子已然感染,就算晝夜不停地趕去葉城也來不及了。
張國師抱著兒子,頹廢跪坐在賀府門前,仰天長嘆。
原來神罰也並非神親自降下,她們自身都是帶著大氣運來的,冒犯衝撞,只能自食惡果。
「師爺爺……」
他就算求師祖爺爺也沒辦法,該受的報應不會少。
懷中的孩子突然抽搐了兩下,他伸手一探,鼻息全無。
似有感應的,他拉起自己的袖袍,只見胳膊肘上一個猙獰血洞,延伸出無數藤蔓根莖狀的血藤,正在吸食他的血。
大虞在張國師妖言惑眾下內憂外患,與赫連虎戰事還未了結,城外又出現多個占山為王的草寇,揚言要替百姓除了妖孽,還以太平盛世,藉機謀反。
京城大部分將士都被派去跟著陸薇薇討伐赫連虎,只剩下不到十萬,在國舅爺郭淳麾下,可是一邊要在城裡維持秩序,一邊又要到處平反,還有許多兵士已經染上瘟疫,實在是分身乏術。
一時之間,郭太后和蕭玉珩焦頭爛額。
可是他們並不知道,還有更棘手的事近在眼前。
這天城外來了一波流民,眼見是從邊境來的,衣著厚實,像是燕國和北蠻的款式。
守城兵士還沒來得及攔著,那些人便強行沖關,一股腦兒擠了進來,再去追的時候,他們卻像是對京中地勢十分熟悉,各自散開,禁軍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