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會說人話？」
他頓住腳步盯住那獸，卻好像在它那張貓臉上看到了類似長輩慈祥的笑容，他竟然誇他。
「你也算有些心性，竟然不怕我。」
赫連虎甩甩頭。
以前在山上打獵的時候，曾經遇到過那種能迷惑人的獸類，他會釋放一種特殊氣味，讓人產生幻覺。
什麼獸能開口說話？還有那類似長輩的慈祥笑意，定是他產生了幻覺！
他刀尖對準自己的手背劃開一道口子。
流血是克制幻覺的最好方法！
那獸忽地猛吸鼻子，甩甩頭，豎瞳眨巴兩下變成圓形，緩緩從泉眼邊站起身，足有半人多高。
「嗯，不錯，雖說你們與人類結合，血脈稀薄了許多，但還能用，讓本坐來試試你。」
赫連虎無視它的話，低吼一聲衝過去，那獸抬起尾巴，兩團紅光朝他襲來！
「王子！」
危急時刻，身後有人將他一把推開。
勇士們替他擋了攻擊，立刻化為幾灘血水。
赫連虎眼睛都紅了，那獸好像也被勇士們激怒，渾身緊繃，紅色的光以它為中心向周圍擴散。
「螻蟻，都去死！」
赫連虎耳邊響徹接連不斷的「嘭嘭」聲，那是他的勇士們化作血水的時刻。
「住手！住手！塊住手！」
他歇斯底里地喊，耳邊的聲音終於消失，可是環顧四周，只剩下他一個活人。
「你做了什麼！」
勇士們被那巨獸一次屠盡。
赫連虎心如刀絞。
本來帶他們下山卻無法帶回去已經愧對他們，愧對等著的族人，現在連屍身都沒有留下一具。
他看著那巨獸眼裡恐懼全無，而是無盡的怒和恨。
「我要殺了你！」
巨獸發出咯咯的笑聲，圓瞪的眼珠里滿是興奮。
「哈哈哈，好小子，不錯不錯！是塊好料子，我還以為就要這麼隕落了，沒想到臨死還給我送來個接班人，既然你是夜珀的後代，對我的傳承也不會排斥，來吧，殺了我。」
赫連虎已經無法分辨到底是幻覺還是現實，它在說什麼？夜珀？傳承？殺了他？
一人一獸相對而立，他這才發現，巨獸的身體好像被什麼東西生生磨碎了，肚皮上的毛和血肉都被磨光，能看到內臟，鮮血淋漓中，一顆發著紅光的心臟還在跳動。
它也注意到他的目光。
「小子，別怕，這是我衝破天道封印時留下的傷，用你手裡的刀捅進我心臟便能殺了我，替你的族人報仇。」
赫連虎的確是要報仇的！
他握緊刀柄一步一步朝著它逼近，最後一刀捅了下去，巨獸倒地抽搐了幾下便徹底不動。
整個山洞裡只剩下赫連虎一個活物，他大口大口喘息，從小殺過的獸類無數，卻從沒碰見如此詭異的存在。
巨獸的心頭血滴進泉水裡，已經紅透的血水竟然慢慢變得乾淨，最後澄澈無比。
他眉頭舒展，這才稍稍安慰。
「原來巨獸的血就是瘟疫之源，玄玄，你的願望我替你完成了。」
你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
赫連虎邁步往外走，地上那屍首忽地發出紅光將他罩住，再也無法往外挪動一份！腦中一陣嗡鳴，頭痛欲裂。
痛！錐心刮骨般的痛！
他捂著頭跪在地上，額角青筋凸起，他感覺什麼東西正在塞進他的身體他的腦袋，整個人像是要從中間開裂。
「啊！什麼東西！快從我腦子裡出去！」
他怒吼一聲，腦中卻響起方才那巨獸的聲音。
「是我啊。」
赫連虎猛地往巨獸屍身那看去，那裡已經什麼都沒有！
「你是什麼東西？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腦中又傳來聲音，他的手也不受自己控制，竟然摸著自己的頭髮，朝著水中自我欣賞起來。
「我是白琥，嗯，你這具身子當真不錯。」
忽地，他又狠狠敲自己的腦袋。
「你出來！你給我滾出來！」
「你殺了我接受了我的傳承，現在還叫我怎麼滾出來？小子，別掙扎了，你我也算有緣，不如我認你做個義子可好？」
「我有父親！」
赫連虎忽地想到，每一代蠻族之王都會族中秘法，或許父親能救他！
於是他不再耽擱，出了山洞跨上馬直奔天山。
身體裡的白琥還在他腦中自言自語。
「夜珀，我的好兄弟，當初你來到這的時候估計也不比我好過吧？天道大神的禁制哪有那麼好破的，就是不知，你後來是如何傳承的。」
熬了幾日，赫連虎回到天山，他害怕自己已經感染瘟疫殃及族人，沒有從前山入山門，而是繞到別處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到了族中禁地。
蠻族千萬年來的規矩：族中禁地外人不得入內，即便是未來的蠻族之主也只能在祭祀的時候進入。
他顧不上許多了，上次跟父王回信的時候聽說他在禁地中，祭祀祈禱大概要持續半個月，如今他一定還在這裡。
「父王！父王救我！」
他一邊呼喊一邊往裡面走，這不是他頭一次來，那條山路他從小到大走了無數回，只是從沒越界往更深處走過，父王知道他不會貿然進入，便從沒制止過他。
此時已經顧不上那麼多，赫連虎一頭扎進風雪裡，越往前面風雪越大，感覺半邊身子都已經凍僵。
也不知走了多久，來到一處類似於山谷的入口，漫天雪花洋洋灑灑，卻不再是他熟悉的白色，而是粉色。
這奇異的一幕令他看的呆了，腦子裡傳來白琥的聲音。
「結界？他都死了這麼多年，還是如此謹慎，真是難為他了。」
赫連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自顧自往裡走，忽地幾條影子朝他逼近，風雪太大有些看不清，等他再次凝眸觀瞧，竟是幾頭白色巨狼，在谷口朝他呲牙低吼，仿佛在驅趕這位不速之客。
如此大的狼他從沒見過，心裡發毛，卻聽見自己用白琥的聲音道。
「孽畜！還不閃開？」
那幾頭巨狼瞪大著眼睛，即便是獸類赫連虎都能看出他們的震驚，互相對視之後慢慢往後退，給他讓出了入口的通道。
「這才乖，哈哈哈，不愧是夜珀，不僅傳承給人族，連獸類也有部分傳承，他倒是想的周全。」
赫連虎加快腳步，幾匹狼遠遠地跟在身後，不多時來到一處山洞前，父親已然站在那等他。
「父王，救我！」
「虎兒……」
赫連虎想跟父親說明情況，身體卻被白琥控制，歪頭看著蠻王。
「你就是這一代的夜珀？」
蠻王竟然對他躬身行禮。
「恭迎白琥大神，我家先祖隕落之前給您留了傳訊，就在洞內。」
赫連虎眼神驚訝一瞬，隨即點點頭。
「嗯，早該料到的，夜珀精通預言之術，他死之前應該算到我會來，哎……真是什麼都逃不過他。」
抬腳進入洞內，只有一座祭壇，中間供奉是一巨狼坐像，端莊威嚴。
赫連虎看著他，忽地眼眶濕潤。
「當初你我共同侍奉天道大神，一起熬過無盡的歲月，誰知道一向沉穩的你竟然先受不住了，還……死的這麼快……你比我真是差遠了！」
他一邊拍拍坐像，一邊流淚，拿起桌上的貢果就往嘴裡塞，一邊吃一邊哭。
忽地一股能量從坐像周圍升起將他籠罩其中。
赫連虎腦子裡響起另一道聲音。
「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