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真相

  衙役們行動如風,江婉在後面一路小跑,緊趕慢趕的等她來到書院門口,事情貌似已經結束了。

  不等她跨過書院大門,差點兒與押著一個花白頭髮、身穿長衫的先生的衙役們相撞。

  「李氏娘子,李氏娘子,進去不得!」

  老院丁見了江婉,忙不迭的出來阻攔「大人們還在呢!」

  上一回滿院追人的經歷還歷歷在目,事後老院丁跟著吃了好一頓排頭,看到江婉往裡走他就心有餘悸。

  就在此時,一大群人前呼後擁著出來了。

  領頭的正是眉心長了一點聰明痣的陸學政。

  按說陸大人才四十多歲的年紀,也算相貌堂堂,可留的那兩撇微微上翹的八字鬍須,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太過嚴厲,倒不如半隱於眉心的那顆大黑痣更讓人過目不忘。

  他此時正側過頭與身旁的友人低語。

  那人江婉在望江樓也是見過的,約摸比陸學政年輕一些,個頭也高一點兒,不過他身上的氣勢太凌厲,站在旁邊都讓人有種與猛獸為伴的錯覺。

  江婉很清楚自己當前的處境,弱小如螻蟻一般,誰都招惹不起,能苟則苟,乾脆連打量的目光都不分一點兒過去,省得太直白讓人覺得冒犯。

  他們身後是從江陵府帶來的兩個僕從,再往後則是洪教諭,他像只鵪鶉似的領著書院其他的先生們緊跟在後頭,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

  江婉眼尖,一下就看到李延睿也在人群中。

  老院丁忙帶著江婉往旁邊讓了讓,下一瞬,李延睿已經來到江婉的身旁。

  「娘,想不到是王夫子搗的鬼!」說這話時,少年人的臉上閃過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的神色,反正瞧著並沒有多少事情圓滿解決後的興奮。

  單單這幾天,江婉就從李延睿的嘴裡,聽到過不少次對王夫子的介紹,是真心拿對方當忘年交的好友。

  交友不慎!

  江婉此時能說啥?

  她拍了拍他的手還來不及安慰,就感受到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抬頭,陸學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止了與友人的談話,正目光幽幽地望向自己。

  「多謝陸大人明察秋毫,還給我兒一個公道!」於情於理,江婉都該好好謝他。

  只是她上前還福著身子行禮,人家就已經傲嬌地扭過臉去了,「哼,這會兒不說我有眼無珠,碌碌無為了?」

  聲音低得僅跟前幾人可聞。

  嘶——江婉聽得牙疼,這怎麼還是個記仇的主呢!

  可她能怎麼辦?

  寶寶心裡苦,寶寶還不能說。

  江婉還不得不掛著一臉僵硬而虛假的笑,跟大家一起目送陸學政一行登上馬車。

  終於逮著空跟李延睿打聽事情的原委。

  陸學政的辦事效率太高,讓江婉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娘,陸大人一來就找洪教諭和書院的所有先生對質,王夫子立馬就露餡了。」說起經過,李延睿仍然有些接受不了。

  「想不到所有的事情都是王夫子嫉妒我弄出來的。」

  整件事雖然對江婉造成了很大的困擾,還奔波勞累了一場,但其中經過竟然一點兒都不複雜。

  當初洪教諭批評了李延睿氣得拂袖而去,直接就去了府城。王夫子立即逮著了空子,在全書院師生面前假借洪教諭的命令將李延睿趕出書院。

  甚至不惜勾結城裡的商人,對李延睿屢下狠手,目的就是為了將他趕出縣城,徹底絕了他此次鄉試的機會。

  而等洪教諭從府城回來,他又搬弄是非,說李延睿年輕氣盛受不得丁點委屈,得了教諭的批評不服,竟然放棄了鄉試的機會回鄉去了。

  據他坦白,他大費周章謀劃這一切,只因王夫子本人也將參加本次鄉試,他一直視李延睿是最強的競爭對手,事先就將李延睿開除出局,他的贏面要大上一些。

  王夫子已經年近六十,此次將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搏,他不想給自己留有遺憾!

  自己實力不濟又不想留遺憾,就想出打擊對手的主意?

  江婉聽得瞠目結舌。

  全江陵府參加鄉試的考生何其多,他是打算一個個的對付下去,只留他自己嗎?

  正好,王夫子作案動機明確,而且經過也跟馮小吏的調查結果吻合,江婉總算是放下心來。

  母子倆低聲嘀咕時,陸學政的馬車已經消失無蹤,洪教諭領著一班先生夫子終於能直起腰來了。

  江婉這時候才有空去仔細打量洪教諭。

  原來此人就是李文盛唯一的好友!

  洪教諭跟李文盛年紀相仿,都才三十多歲,只是比起李文盛的玉樹臨風,洪教諭要顯得壯碩一些。

  長著一臉的絡腮鬍子,皮膚黝黑,要不是穿一身文人長衫,錯將他當成莊稼漢子並不稀奇。

  不等江婉開口,洪教諭就一臉歉疚的過來了。

  「此次驚動了大嫂,是松泉的不是。」他搶在江婉之前給作了一揖,「幸虧學政大人親自裁決,不然在我的手裡葬送了延睿的前程,小弟將有何面目去見文盛兄!」

  洪教諭名叫洪松泉,有高潔清雅之意,雖然長相不怎麼清雅,但見他如此誠懇的態度,江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說實話,先前她並非沒將洪教諭列為嫌疑人之列,畢竟事件的開頭就是因他的批評而起。

  貌似他也察覺到了江婉的想法,緊接著又道:「延睿的那篇策論寫得是不錯,但哪怕被學政大人賞識,我仍然還是勸他鄉試下場時謹慎,這種務實之語能不寫就不要寫。」

  「延睿年輕氣盛,有您幫忙看著,我就放心了!」江婉望著洪教諭也是發自內心的感謝。

  做為一個前世接受了大學教育的人,又怎會不明白洪教諭這話里的意思?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封建朝代的士代夫們為鞏固自己的權力,個個都是排除異己的好手,真正虛懷若谷的人沒幾個,越是好的建言越容易被針對。

  說到底,李延睿還是太年輕了。

  能推心置腹的提點到這個地步,江婉對他的所有戒備之心都放下了。

  「此次驚動學政大人非我們的本意,實屬機緣巧合。」江婉深信,不管什麼朝代,人與人相處的技巧都在,任何人都不喜歡越級告狀的部下存在。

  她跟李延睿上府城直接引來了陸學政,就屬于越級。

  事情出在臨江縣書院,總歸是洪教諭的地盤,不管他會不會受罰,面上總不好看的。

  「我知道,我知道!」洪教諭不等江婉解釋,忙攔截了話頭,「我夫人都跟我說了,大嫂上門也沒有好好招待。」

  「這事還多虧了大嫂果決。想不到王夫子如此大膽,不僅將全書院師生蒙在鼓裡,書院之外還請了外援,要不是你們直接去了府城,憑延睿的心性,後果將不堪設想!」

  說起李延睿的執拗,江婉也同樣一臉後怕。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