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時心軟,竟然令祁英生出了這樣的心思。
不過就算知道她也無所謂,她這一覺睡得特別沉。
看來太過勞累也不是全無壞處,至少品酒會在即的那點兒忐忑不安對她毫無影響,整整一個晚上連夢都沒做一個。
第二天早上醒來後,整個人神清氣爽。
釀造酒水的工作已經做完,剩下的事就不必她操心了。為了表示對品酒會的重視,江婉特地穿上了趙芸娘為她精心準備的衣衫。
江陵府是大虞國為數不多的幾個重要交通樞紐之一,城內人口眾多,慣常的傳統節日也都慶祝得十分隆重。
一年一度的端午節歡慶現場就設在城外碼頭上,烏泱泱的一片全都圍上了柵欄。
在今日這個特別的日子,不僅有確定酒水販賣資格的品酒會,也有規模盛大的划龍舟比賽,官府甚至還臨時搭建起一條街道來。
街道的兩邊儘是流動的攤點。
不僅有城內各大老字號店家開設的分店,舞龍舞獅的、表演噴火雜耍的;販賣香包香囊、辟邪絲線的;賣粽子放紙鳶的應有盡有。
甚至還有人搭建起了臨時的相撲擂台,兩個光著膀子的大漢在台上用力翻滾,台下一眾看客看得嗷嗷叫著下注。
江婉早就知道大虞朝的博彩之風盛行,但一個個舉著錢袋爭先恐後的下注,吼得聲嘶力竭的樣子她還是頭回看到。
可所有路過的人全都見怪不怪。
江婉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到身邊李延宗的身上。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錯的話,原著中李延宗的下場可是嗜賭敗家,最終家破人亡的。
李延宗對眼前的這份熱鬧也是興致勃勃,不過他的目光在相撲台上,也就是走馬觀花式的隨便掃了兩眼,臉上除了好奇並沒有躍躍欲試的神情,所有的心神全都聚焦到即將到達的品酒會現場。
江婉不由得暗自點頭。
原著的情節她已經很少去回憶了,李家所有人的命運與原著中全都背道而馳,幾乎已經沒了重合的可能。
李延宗也早已不是那個木訥苦悶的莊稼漢子,需要靠賭博去刺激自己的神經,或者說獲得家人的關注。
如今他朝氣蓬勃,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一心想要挑起李家長兄的職責,若還擔心他會重走老路,是江婉杞人憂天了。
「娘,茹姐姐在那裡!」才步入品酒會的現場,李翠眼尖,一下就在門口正陸續入內的女眷中看到了沈茹。
「你帶著大丫和春花過去吧。」江婉已經看到了等待著的秋梨,只得沖李翠擺了擺手。
當初在錦繡莊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位夫人江婉還沒有時間去拜訪,倒是她的女兒與李翠成了好朋友。
看著穿一身懶黃的衣裙,一蹦一跳朝人群中走去的李翠,江婉若有所思。
之前她聘請了崔先生,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給李翠啟蒙,後來更是在村里興辦了女學。可是如今李家人大半都來了府城,看這樣子一時半會兒的也回不去,李翠的教育就成了問題。
等眼前的事情處理了,看來還得給李翠再尋找一個好老師才行。
「娘,咱們的席位在那邊。」江婉正東想西想的,早到的趙芸娘就迎過來了,隨便接替了李延宗的位置。
「娘你們先進去坐著,我再去萬師傅那邊看看。」
「去吧,讓大家都小心著些。」江婉沖李延宗點了點頭。
此次酒水的品評對醉雲樓來說關係重大。
從決定自己釀酒到昨天成功將酒水蒸餾出來,江婉的心一直都是吊著的,但此刻真的進了場,她卻又出奇的平靜下來。
盡人事聽天命。
已經付出了全部的心力,還去想結果如何就沒什麼必要了。
趙芸娘顯然已經深得婆婆佛系態度的精髓,竟然也不詢問,兩人相攜著往標註了『醉雲樓』名字的席位上去。
「老二呢?」
江婉見自家的席位上還空無一人便問道。
端午節是個大節,府學書院的書生們也放假了的,自從李延睿得知了家裡的這個危機,躲在書房裡將書都翻爛了,非說要尋個釀酒的好法子。
回憶起他當時對自己不大信任的目光,江婉就又好氣又好笑。
要不是自己拿也萬師傅當擋箭牌,將他從釀酒房裡趕出來,還不知道他要怎麼折騰。
「他就是病急亂投醫,不過從昨日起就正常多了,這會兒去了陸學政和山長那邊。」說起自己的相公,趙芸娘眉眼帶笑。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相公為家人憂心忡忡、盡力奔走的樣子。
其實她第一次在柳鎮擺攤做生意時,內心是打鼓的,生怕自己市儈的樣子會被他瞧不起,現在看來,顯然一切都是她自己多慮了。
「他說多結識幾個人總是好的,雖然不能保證這次有所助益,但至少也少幾個人落井下石。」
跟著陸學政、孫山長去認人!
江婉一聽就知道他打著什麼鬼主意。
不過,他這是要將陸學政和孫山長的價值壓榨乾淨?
嘖嘖~
不得不說,這老二的腦子還真是好使,至少這應該算是社交牛逼症了屬於是。
雖然江婉經常自詡多了上千年的見識,但社交一直是她的短板。好在李延睿有自學成材的天賦,在這方面她真的無能為力。
就在江婉已經在自家席位上坐下,仔細打量場上情況的時候,突然有鑼鼓聲由遠及近,一列列衙役們手持儀仗,一路鳴鑼開道聲勢浩蕩的往這邊過來了。
「欽差大人到!」
隨著這一聲吆喝,品酒會嘈雜的現場立馬安靜下來。
江婉和趙芸娘夾雜在人群之中,隨大家一起跪下迎接。
儘管江婉對動不動就跪拜的封建等級制度十分排斥,但此時形勢比人強,人家是代皇帝巡視,如皇帝親臨,非得計較跪還是不跪的,那就有些矯情了。
只是可惜了她身上剛上身的新衣服!
對這個欽差大人,江婉是毫無好感,本想混在人群里偷偷張望一下,看這大人到底什麼長相,但奈何擋在她面前的人實在太多,除了從間隙中看到一角玄色的衣角,毫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