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間,縣書院的伙房比往常更熱鬧,吃過中飯的書生和夫子全都對晚飯抱有很大的期待。閱讀
江婉回來得很及時,全程參與了晚飯的準備工作。一大盤一大盤的糖醋排骨色澤金亮,酸甜軟糯,上面還撒了芝麻,與眾不同的香氣縈繞整個伙房的院子,讓師生們還沒踏足伙房,先聞到香味就已經食指大動。
大虞朝的豬排骨比肉便宜,差價足以再添一盤油酥小魚乾。
有肉有魚的伙食在縣書院的餐桌上同時出現還是頭一回,伙房再一次獲得滿堂彩,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從鄉下來的這對婆媳,終於站住了腳跟,這個總廚的位置算是坐穩了。
晚上放工,江婉照例又走到最後,親自參與打掃廚房,並看著大家將最後一件餐具擺放好後才鎖門離去。
好不容易才打開的局面,容不得她不謹慎小心。
「江嬸子,收工了啊。」
「阿福?」就在回宿舍的路上,江婉突然被人攔住了去路。
來人正是洪教諭的書童洪福。
「是不是教諭有什麼吩咐?」對於將自己介紹到書院伙房來,又對李延睿的學業關照頗多的洪教諭,江婉一直心存感激。
就連這回豁出老臉去也不能把伙房裡的飯菜弄砸,雖有為自己爭氣的成分,但也是覺得,絕對不能給介紹人洪教諭丟臉。
「沒,先生剛才還跟小人說江嬸子把伙房管理得極好,現在伙房氣象一新了呢。」洪福說這話時,目光晶亮誠意滿滿。
江婉聽得極舒心,估計也沒什麼肯定比對方的誇讚更來得更直接了吧。
「那就好!這才第一天,我還沒來得及跟洪教諭匯報情況呢。」江婉內心只覺得洪教諭這人考慮得周到,這是怕她有困難不張口,給她撐腰來了嗎?
「是啊,先生就是差我來問問情況。」洪福說這話時,神情就明顯有些不對了。
夏天的天黑得晚,哪怕江婉收拾完廚房出來,現在也並非夜幕籠罩四周漆黑,洪福的神情更是難逃她的目光。
「你這是……有什麼話要問?」
「江嬸子,你真是個明白人!」洪福沖江婉笑了笑,「先生是只差我來問問情況,是我,是我還想多一句嘴。」
後面這話洪福把聲音壓低了好些去。
「聽說江嬸子把錢叔趕出去了?」
「哎!這話本不必我多嘴的,您可千萬別讓先生知道是我說的,不然我可吃不了兜著走!」
「您怕是不知道!」洪福伸手示意江婉別說話只聽他說,「今日師娘就鬧到先生值房裡去了,不然我哪知道錢叔的事啊!」
「你初來乍到不知道,這個錢叔啊,是師娘娘家的親戚,書院所有的人都看在師娘的面子上對他多有包容。如今你這一上任就把他給趕出去了,他哪裡忍得下這口氣?當即就鬧到師娘跟前去了。」
「先生不肯來說項,說江嬸子這麼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還把師娘狠狠的凶了一頓,我出來的時候,見到師娘的雙眼都是紅的。」
「我說江嬸子,咱們能不能別把事做那麼絕?先生跟師娘是患難夫妻,總不能讓他們傷了感情是吧?」
洪福全程都是一副為了你好的樣子,江婉卻聽得心底發涼。
原來錢通背後的人是洪教諭的妻子!
既然書院伙房本身就在關係戶的掌握之下,為什麼還要找了她來接手?
不過這個懷疑的念頭只一閃而過。
畢竟以前伙房的總廚就是個擺設,洪教諭把她找來不過是尋著法兒貼補她們家一兩銀子的月錢。應該是自己的承包要求打亂了人家的計劃,才造成如今尷尬的局面。
「哦,這裡面怕是有些誤會。」江婉笑了笑,心裡很快就有了決斷。
「老錢是說家裡有事請假,我特地讓他忙完了再來上工,哪裡就把人給趕出去了?」
「正好你來得巧,我不知道老錢家住哪裡,麻煩你幫忙通知一聲,從明天起,書院伙房還按他的規矩來。」
「啊?」洪福一時沒反應過來,定定的盯著江婉看。
「我這才做了一天,還真有些適應不了,畢竟他是伙房的老掌事人了,還是讓他來吧。」
丟下這句話江婉不等洪福回聲,「我還是直接跟教諭說一聲去。」
「江嬸兒,我可沒別的意思,您別誤會!」洪福在後面追著跑,「喂,喂,您可千萬別說出我來啊!」
「你跟我說了什麼嗎?我什麼都沒聽到啊。」江婉扭頭,望得洪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其實也不必這樣,錢叔不走就可以了。」
錢通不走她還怎麼管理伙房?
她又不是真圖一個月一兩銀子的月錢。
原本還想著有些書生們家境優渥,有時想要在書院裡請客會友,高價的席面也可以開發出來,那絕對比普通的一日三餐賺錢多了。
可惜好好的計劃全都成了泡影了。
不過她想賺錢不假,卻也不想欠下別人太多人情債。
賺錢的路不少,江婉還真做不出為了自己賺錢不惜害得洪教諭夫妻不睦的事來。
洪福的擔憂很有道理,江婉到來洪教諭的值房,只說明來意,他立即就把嚴厲的目光投到洪福的身上。
「先,先生……」洪福是跟了洪教諭很久的書童,見他動了真怒被嚇得瑟瑟發抖。
「教諭息怒!真不關阿福的事,是我事先沒有考慮周到,後來找阿福打聽才發現差點釀成大錯,幸虧現在補救還來得及。」
「別看我管一天兩天的還好,但到底沒什麼見識,遲早會出紕漏,還是請錢通繼續管事吧。」
洪教諭越誠心的勸,江婉越鐵了心的要走。
書院宿舍只能再住一晚,江婉暗自慶幸剛租下羅婆婆的房子。
回到書院宿舍的時候,趙芸娘還沉浸在明天的規劃中,江婉之前準備的租房『驚喜』一下就拿不出手了。
「娘?」
趙芸娘一見到江婉回來就察覺到不對勁,「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說,書院伙房裡的事咱不做了,你覺得怎樣?」江婉苦笑了下,沒有商量她就做了決定,現在只能通知她最後的結果。
趙芸娘只愕然的抬頭看了江婉一眼,就忙不迭的回答:「我都聽娘的,娘說不干咱就不幹了!」
對書院伙房的承包,趙芸娘投入了非常多的熱情,也做了大量的工作,江婉知道自己的決定對她有些不公平,再看她以自己馬首是瞻的絕對信任,十分感動。
「你放心,承包伙房是不成了,但咱們的生意一樣要做到縣城裡來,房子我都已經租好了,老二旬休也有了落腳處。」
本應該沮喪的時候,不知怎麼的,江婉突然豪氣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