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災難財
小溪村食鋪還沒開始營業,正好可以集中人力做酒精。
因為酒精要反覆蒸餾提純,速度慢,產量低,白拂請來老李匠在靠河邊位置建了一個臨時屋子,多搭了二十口天鍋,同時進行。
一時間整個小溪村都瀰漫著酒香味兒。
村里人已經知道德天閣的酒有多稀罕,有事沒事都愛去旁邊轉轉,說是光聞聞就能值好多銀子。
村外有人聽到消息,顧不得路難走,也來湊熱鬧。
晚上甚至有毛賊來光顧,被發現後巴格乾脆帶著李棗住進了鋪子,兩人晚上輪流守夜這才斷了一些人的心思。
山上的一岩大師也聞到了酒香味兒,特地派徒弟下來詢問。
小徒弟被派去德天閣食鋪買過吃食,認得路,從後門抄近路下山後看到鋪子旁邊蹲了一群人,便隨便找人問了問,得知德天閣正在做成了精的酒,所以才這麼香。
他回去告訴一岩大師,一岩大師聽完神情有些微妙。
他的德天寺會做能集福的茶,德天閣會做能成精的酒。
難不成是跟他學的?
想想光有酒精不夠,其它預防工作也得提前安排,於是白拂請來秦夫子和斐公子。
「雖然現在就宣傳防疫有些為時過早,但我們可以做些宣傳冊子,讓民眾提前知悉,瞭然於心才不會遇事慌亂。」
羅錦拿出一個小冊子,「這是我和公子昨夜整理出來的。」
秦十三忙接過,遞給秦夫子和斐公子過目。
秦夫子斐公子看完對視一眼,秦夫子神情有些古怪,斐公子看懂了,對他搖搖頭。
「老師不必多心,我相信小白此舉並不是為了推銷酒精和口罩。」
斐夫子這麼說是有緣由的。
前些天,知道白拂蜂窩煤價格後,秦夫子隨口提了一嘴,那話明著說白拂有先見之明,其實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白拂發了災難財。
因為蜂窩煤賣得不便宜,是年前定價的數倍。
此刻秦夫子的質疑很明顯,知道老師為人,此疑慮不解開後面說再多也無用,於是斐夫子下意識就為白拂解釋。
白拂:「?」
好想翻個白眼怎麼辦。
有用為什麼不能推銷?
這個秦夫子.以前白拂對他印象挺好的,自從住得近了,就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吐槽他。
送他喝,他會說酒好,就是太貴。
送他吃,他又說土產之物,何以賣出天價。
送他煤,他要說煤好,還是太貴。
白拂實在忍不住偷偷問過秦十三他們家是不是很窮,結果秦十三一臉便秘說他爹只是憂國憂民。
憂國憂民
好吧,畢竟人家是知名夫子,學術大家,有這資格。
白拂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他說那些話時,總讓人感覺大業國是他家的一樣?
不是勸她降價,就是跟她講為國奉獻的道理。
這.如果她有這個能力,自然義不容辭。
問題是,她現在就一個小小溫飽之家,那該是她考慮的事情嗎?
而且這大冷天的,調派人手去北邊聯絡,想辦法打通商路,難道都不需要花錢?
她家東西賣得貴自有道理,白拂耐著性子將能解釋的部分挑著解釋過。
誰知這個秦夫子是個認死理的,非說薄利多銷才是長久經商之道,誇張宣傳不可取。
白拂不服,跟他論道過幾次,每次兩人都是雞同鴨講,各說各的理。
上次秦夫子急了,還說什麼他相信這個世上並不是無商不奸。
瞧瞧這話說的。
那意思不就是:不聽他勸,不降價,便是奸商了唄?
她的德天閣不過走了個稀缺高端路線,便被冠了奸商之名白拂瞬間有種秀才遇見兵的無力感。
雖然在人家秦夫子眼中,可能她才是那個兵。
得了,話不投機半句多。
她也不能真拿現代經商套路去跟一個古人較真,看在秦十三和斐公子面上,她決定裝聾作啞不跟他一般計較。
但斐公子今日怎麼回事,這話你倆背後去說不行?
非得當著我的面,當著大家的面那我到底是反駁你們呢、還是反駁你們呢?
「若真爆發疫情,酒精和口罩又確實有用,推銷有什麼錯?」
她儘量客觀公正,臉上帶著無害的笑,就如前幾日與秦夫子爭執時那般。
「小白」
「小白」
斐公子和秦十三同時出聲想要勸阻。
牙尖嘴利的小子,秦夫子和白拂最近槓順嘴了,不顧秦十三和斐夫子的阻攔,上口就來:
「只聽說過黃酒驅邪,從未聽過酒精防疫,你如何知道有用?」
這是個好問題,至少問到點上了。
白拂想了想。
這個還真不好跟他解釋,畢竟牽扯到細菌病毒細胞這些他們聞所未聞的東西。
解釋一個,又要連根拔起一串為什麼。
她沉默片刻,最後決定不爭這口閒氣,還是避重就輕算了。
「雖然不如酒精,但醋和硫磺也有一定效果,您可以把這些也寫進去,左右現在煤不多,我也做不了多少酒精。」
嫌我奸商,我還挑人賣呢!
秦夫子還要問什麼,被秦十三快一步拉住。
「爹,我剛才好像看道家裡送信的人到了,先去看信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白拂使眼色,讓她也少說兩句。
這兩人不能討論。
一討論就容易莫名其妙槓上,雖然都沒有惡意,但畢竟是不合,稍不注意就容易讓友誼的小船翻掉。
秦夫子不情不願起身,意味深長看一眼白拂。
自從當了夫子,已經很久不曾有人跟他這麼吵了,這小子,有點意思。
待秦夫子被秦十三拉走,白拂實在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人也沒形象地癱坐在椅子上。
「秦夫子怎麼回事啊,每次都要教訓我兩句才舒服。」她佯作精疲力盡的樣子抱怨道。
羅錦無奈笑笑。
「小白別在意,秦夫子只是喜歡追根問底想問清楚而已,並不是針對你。」
白拂嘁了一聲。
知道羅錦不能得罪秦夫子,便不再接他話,轉而看斐公子。
「斐公子也覺得我推銷酒精口罩的做法不合適?」她問道。
這話問得挺含蓄。
其實白拂想問的是你也覺得我是奸商?
不怪她多心。
古代商人地位低,屬於下九流。
「卑之曰市井,賤之曰市儈,不得與士大夫伍」說的便是商人。
地位低不低下,白拂並不是特別在意,畢竟她的目標很明確——
過好日子。
經商能過好日子,那便是好職業,別人怎麼說關她什麼事。
斐公子看一眼她毫無形象可言的坐姿,移開視線,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立場。
「我要兩壇。」
一旁阿禮忙遞上銀票,「這是定金,其它的晚點送來。」
「果然還是公子有眼見力。」
白拂已經被斐公子用銀票砸習慣了,也不推遲,愉快地接過銀票,「放心,老規矩,還是只收你們成本價。」
阿禮忙說不用,白拂笑笑,不再多說。
送走這些個喜歡講條條框框的讀書人,小亮和小思才湊過來:
「小白,酒精防疫跟你上次用酒精幫我治療發熱一個道理嗎?」
白拂搖搖頭,開始給兩個懂科學、不抬槓、又知道保守秘密的小朋友科普:
「不一樣,上次用低濃度酒精是為了幫助身體降溫,這次我們需要更高濃度的酒精,這種酒精進入細菌體內可以殺死壞細菌卻不傷害人體。」
小亮想了想,「我知道了,跟那次羅大哥被狗咬了,小白用酒精給他消毒是一個道理。」
白拂點頭,「有些許不同,但也差不多」
小思恍然,高興啊了一聲。
「難怪以前秦夫子每次說肚子不舒服,爹爹就陪他喝酒,原來是為了給肚子消毒啊!」
白拂:「.」
幾人閒聊一會兒,小亮想起數學這幾日念念叨叨錢不經花,問道:
「小白,我們花了這麼大代價做酒精,若沒有疫情,那不是白做了?」
這點白拂自然考慮過。
「理是這麼個理」白拂點頭,「但未雨綢繆也很有必要,等事情發生再準備就晚了,錢嘛,虧點就虧點,再賺便是,小命要緊。」
小亮似懂非懂地點頭,小思則大方道:
「小白你放心,錢不夠有我呢。」
白拂愛死小思這張大方的小嘴了,忍不住伸手捏住她的包子臉,「有我們小思在,我放心死了!」
喻姨娘看著飆升的煤價,急得嘴巴都起火了。
「老爺,六郎那邊怎麼還沒送煤過來?」她問道,「照這勢頭,賣一個冬季的煤便能頂咱往年一年的營收了!」
「我怎麼知道!」
郭老爺沒好氣地說道,「大雪封路,書信也沒一個,還不知道那邊是個什麼情況呢!如今又不是我們一家煤鋪子沒煤了,聽說小溪村的煤鋪子也斷了貨。」
「所以我才急啊!」
喻姨娘道,「這誰家的煤最先到,誰家就能穩賺一筆的事,怎麼說,六郎也要先緊著自家人吧?」
「那是自然。」郭老爺想都沒想,「我是六郎親爹,郭家以後那不還是他的,他能傻到不顧自己?」
喻姨娘頓時瞪圓眼。
什麼叫這家以後都是郭六郎的?
那他的七郎呢?
難道不是親生的?
看來真不能讓六郎回饒州找親事,既然他那麼喜歡安州,就一輩子待在安州好了!
「對了老爺,給六郎相看的那幾家姑娘回了話,也不知道他們哪裡聽到六郎斷袖的謠言,我如何解釋他們都不信,直接說這親事不議了。」
郭老爺氣得一拍桌子。
「是哪個嚼舌根的還在扯這些陳年舊事,怎滴,一個謠言誤會比事實還厲害了不成?」
喻姨娘也是一臉鬱結地附和。
「怕是有人不想我們郭家好!」
郭九娘進門便聽到這麼一句,氣呼呼接話道:
「是啊,如今整個白麓鎮都不想我郭家好!」
年前去置辦年貨,居然還有人提屎戳子的事!先前是因為狀元餐,這次則是因為石液墨水,說什麼這次寫得字是香的,蓋了屎戳子也不怕!
豈有此理!
郭老爺本就氣著,被女兒這一句接得火冒三丈,再看後面無精打采進來的郭七郎,更氣不打一處來。
「怎麼一個個跟死了爹似的!」
郭七郎本來在想事情,沒注意到剛才屋子裡的動靜,被爹爹這一罵搞得有些懵,喻姨娘看郭老爺跟寶貝兒子撒火,也坐不住了:
「這關我七郎什麼事兒!」
見父親母親都面色不好,郭九娘也不敢說話了,不動聲色退到一邊,免得被無辜牽連。
郭七郎也明白過來自己是被當了撒氣筒,臉色沉了下來,草草福了個禮轉身回了自己院子。
這一天天的,為什麼總感覺不順呢。
安靜了許久的小溪村再次喧鬧起來。
虎嘯鏢局派出大部分人力去北邊運煤,小溪村的男人們要麼在煤工坊里培訓,要麼在酒精工坊忙活。
白拂奉行先小人後君子的行事準則。
這些人都自願簽了賣身契與嚴苛保密協議,好處便是日後開分店可以到分店當管事,只要勤勞肯干,往後家裡吃喝不愁。
若發現泄密,不管是何種形式,一經查證,不僅要賠償不菲銀兩,還要面臨官府處罰。
女人們也沒閒著,聚在一起做口罩,做罩衫。
老村長帶著村裡有餘力的,將兩個鋪子門口以及村子裡的雪都鏟了,方便大家行路。
雖然大雪封路,不少學子還是如期趕回學院上課,其中就包括在學院勤工儉學的幾位學子。
白拂靈機一動,將抄宣傳小冊的活兒交給了他們,還鼓勵他們找更多人來抄。
讀書人講一句話,勝過她喊百句,這種宣傳渠道不容小覷。
李棗又來討活兒,白拂想了想,讓他負責每日去鎮上收集消息,有什麼異動及時通知。
學子們抄的宣傳小冊,很快在學院傳播開來,郭七郎也拿到了一份。
他將小冊子帶回去給了郭老爺,告訴他是德天閣分發的。
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爹再三跟他交代,只要關於德天閣,事無巨細都要回來跟他說。
他爹連德天閣門聯上有幾條刮痕這種小事都記得清清楚楚,郭七郎覺分發預防瘟疫冊子這麼大的事,應該夠得上他爹的求知門檻。
可這回他猜錯了,他爹看完後直接將宣傳冊放到一旁,說一句知道了便將他打發走了。
郭七郎也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他爹重不重視他才不管,於是又回去讀他的書了。
郭老爺正在給郭六郎寫信,責問為什麼煤還沒有送到。
他們年前沒有備多少貨,這波的需求他們幾乎沒撈到多少好處,喻姨娘整日在他耳邊嘮叨虧了虧了,聽得他都沒心思出去和人聊八卦了。
他今日帶人去黑寶石鋪子看了,那張木雕的獨家經銷權就掛在鋪子一個角落裡,上面明明白白寫著賜予安州賀家。
看得他心裡那個激動啊,恨不得直接搶了來放在自家鋪子裡。
可他沒那個膽子。
只讓帶去的工匠師傅記住了內容和圖案,準備照著做一個。
嗯,說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派上用場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