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妙人

  第154章 妙人

  「老爺」

  年底盤帳的日子,喻姨娘從鋪子回來,連水都顧不得喝上一口,便氣沖沖派人去找郭老爺。

  自從得了黃家諒解,郭老爺心中卸下大擔,渾身輕鬆舒暢,下午與幾位老爺小酌幾杯回來,便去了新進的喬姨娘那裡享受小意溫存。

  正興頭上,就被喻姨娘派來的婆子打斷,郭老爺惱怒得很。

  「喊什麼喊,今日本就是宿在姨娘屋裡的日子!」他鬆開喬姨娘酥香甜軟的身子,不悅衝著門外喊道。

  「不是的老爺」

  打擾了老爺雅興,婆子不敢亂瞧,低頭壯著膽答話:

  「是關於德天閣煤鋪子的事情,喻姨娘說事情緊急,關係到郭家未來的營生,必須即刻與老爺您商量。」

  「何事非要今日商量?」

  婆子聽出老爺的不耐煩,卻還是毫不退縮地點頭應是,「是大事。」

  兩炷香後,郭老爺一臉不悅去了喻姨娘屋子。

  以往郭老爺一甩臉子,喻姨娘必定好言好語地哄著,十多年從未破例,今日的喻姨娘卻是顧不得這些。

  「老爺,我打聽到鎮上新開的煤鋪子背後老闆是德天閣,此事老爺可知道?」

  郭老爺眉頭蹙起,深深看了喻姨娘一眼。

  「我還當是什麼大事,小溪村每日煤車來來往往的,又不是什麼秘密!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

  老爺居然知道,喻姨娘愕然。

  「那老爺為何不早告訴我?」

  「你這些日子都在忙,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郭老爺一臉不以為意,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壓壓邪火。

  與郭老爺夫妻十多載,喻姨娘哪裡看不出來郭老爺定是忘了告訴她,心中恨恨,卻又不好發作,咬咬牙坐下來。

  「那德天閣的煤,是從安州賀家來的,老爺你也知道?」

  郭老爺一口茶噴出來,瞪大眼睛,「安州哪個賀家?」

  安州難不成還有好幾個賀家?

  喻姨娘被一口茶水噴到,忙用帕子胡亂地擦拭,好一會兒才狼狽抬起頭,語氣恨恨:

  「除了六郎外祖家,安州還有其它賀家?」

  「就是只有六郎外祖賀家,我才問你啊!」

  郭老爺一臉不可置信,語調不自覺高了八度:

  「六郎外祖家怎會拆六郎的台?那煤鋪子可是六郎他娘的嫁妝,一直好好的,說好在饒州只供給我們,怎麼就突然供給別人了?」

  郭老爺哪裡知道。

  這些年家裡幾家鋪子生意越來越差,他看到的那些盈餘數字,被喻姨娘做了手腳,平日拿回家的銀兩,也都是從本應支付給賀家的貨款里挪用的。

  可以說,這些年郭家吃的喝的用的都是賀家的。

  這些自然不能被郭老爺知道,喻姨娘穩了穩心神:

  「我讓人去打聽過,那鋪子夥計信誓旦旦說他們是從賀家進的最好的無煙煤,那鋪子裡還掛著一張攝政王頒發給賀家的什麼官煤獨家經銷權牌匾,這事錯不了!」

  「官煤獨家經銷權?」

  郭老爺氣歸氣,但還是敏銳抓到喻姨娘話里的關鍵,「什麼官煤獨家經銷權?攝政王什麼時候頒發過這種東西?」

  以他郭喇叭的人脈,有這種事不可能聽不到風聲啊。

  「這我如何知道!」喻姨娘說,「老爺你快給六郎寫封信問問!若賀家真有這東西,咱可得緊緊拽在手上!」

  那可是攝政王頒發的,有了這好東西,饒州的官煤供應不都是他們郭家的!以後在饒州橫著走都不怕!

  事關重大,郭老爺也顧不得生氣了,從喻姨娘屋出來便去了書房,提筆給郭六郎寫了一封信。

  安州。

  「王監事」

  賀二走進鍛鐵窯一間比以往要亮堂寬敞許多的屋子,朝主座上紅光滿面的王管事行了禮,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巧精緻的盒子:

  「王監事高升,小小賀禮,不成敬意。」

  王監事笑了笑,一旁僕從上前接過禮盒。

  「那就多謝賀家的好意了。」

  王監事說著,示意僕從奉茶,好一番寒暄後才切入主題。

  「如今除了鍛鐵,本官還負責兵器打造,看了記錄得知最近鐵大人要去好些材料,都去了你們賀家」

  王監事話說一半,意味深長看向賀二。

  賀二會意,接過話,「實不瞞王監事,賀家如今為攝政王打造武器。」

  賀家打造武器的事,雖然在攝政王安排下對外嚴格保密,但這事哪可能瞞住所有人,像王監事這樣有些關聯的官員,知道是遲早的事。

  加上攝政王曾對外發了公文求石油火炮,雖然還沒正式張貼就被收了回去,但相關消息早傳開了。

  外邊都在猜測,攝政王已經得到石油火炮,只是不知道從哪裡得到。

  王監事很滿意賀二的坦誠,笑了笑,道:

  「可是石油火炮?」

  這個嘛.

  賀二看一眼王監事旁邊的僕從,不疾不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王監事會意,示意僕從退下,待門被合上,他起身走到賀二一旁座位,傾過身子壓低聲音道:

  「我猜測此事和白老弟有些關聯,不知猜得對不對」

  賀二放下茶杯。

  「關聯肯定是有的」

  賀二按照白拂臨走前的交代,說道:

  「不過,他說過,他將這個功勞讓給我們賀家,那它如今,便是我們賀家的了,與他沒有任何關係,畢竟他會的東西太多,個個去爭功的話怕是沒時間玩樂享受人生了。」

  所以放心,不用擔心有人會搶了你的功勞。

  而且,白老弟這麼厲害,以後說不定還能為你所用。

  王監事聽懂了潛台詞,哈哈笑了兩聲,「白老弟是個妙人啊。」

  賀二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王監事,這妙人,你知我知便好,可不能讓更多人知道了來搶人。」

  「是這麼個理!」

  有了這個妙人,王監事仿佛能看到平步青雲的自己,不由得笑得更為暢懷,卻也沒忘了

  今日的正題,他掏出一封信遞給賀二:

  「最近我遇到些小問題,想與白老弟探討探討,還請替我轉達。」

  賀二接過信,看也不看揣進懷裡:

  「王監事放心,賀家每月都和白公子有書信來往,定會安全替您轉達。」

  兩人又談起焦煤的事。

  因著王監事連升兩級都與焦煤有關係-

  先是焦煤煉鐵減少鐵的脆性,後來炒鐵用的焦煤,今後打造武器也計劃用焦煤,是以王監事的鍛鐵窯需要的焦煤用量,短短時日便增加到以往的數倍。

  其它消息靈通鍛鐵窯聽到風聲,也陸陸續續找賀家談採購意向,為了應付突然大增的需求,賀家已在開始建新的燒煤窯子。

  「王監事放心,賀家必定優先確保您這邊的用量,白公子臨走前特別交代過。」賀二道。

  王監事滿意捋鬍子。

  「白老弟有心了。」

  郭六郎從火炮工坊回來便拿到郭老爺的信,還以為他爹又要催他回去相親,便將信放在一邊,轉身又去了趟焦煤窯子。

  這次新建的窯子要按照白拂給的圖紙做的,白拂臨走前交代了好多注意事項,前前後後需要把關的地方不少,等他忙完回到賀家已經傍晚。

  可還沒等他吃上口熱飯,又被鐵大人喊了去。

  鐵大人好不容易抓到機會一步登天,為了做出成績給攝政王看,下了苦功夫管理工坊不說,還時時刻刻關注著一切相關消息。

  「第一批石油火炮就要送去前線,攝政王說要派個人去親自教將士們使用,我左思右想,這事還得你去一趟。」

  見到郭六郎,鐵大人也顧不得寒暄,將攝政王的信遞過來給他看。

  郭六郎大致掃了信的內容,心裡有了底。

  「鐵大人」他將信遞迴去,「這些日子檢驗火炮的事兒都是您親自做的,要說操作的熟練程度,您遠遠好於我,加上您本身就是軍士出生,您去比我去要合適。」

  白拂說過,賀家是商戶,只負責提供物資,涉及到軍政的事情最好不要插手,免得被人當出頭鳥打了。

  這次去軍中演練,是出頭的好機會。

  鐵大人這樣擅於抓住機會的人不可能不想爭取,之所以提出讓他去,其實是一種試探,想知道賀家在這種事上的態度。

  畢竟雙方合作以來,從來沒有就功勞這事坦誠談過,如今鐵大人和賀家的關係,讓他做不到王監事那般理所當然地搶功。

  見鐵大人還是一副為難模樣,郭六郎解釋道:

  「若是賀家男兒多,我倒是想去參軍威風一回,可惜如今賀家的事都壓在我身上,怕是此生與參軍無緣,鐵大人就當憐憫我賀家處境吧。」

  賀家的處境在安州不是秘密,如今金家王家受到壓制,賀家能不能起來確實要靠郭六郎了,鐵大人笑了笑。

  「那好,這次我便跑一趟。」

  目送郭六郎離開,兩名暗衛對視一眼悄悄跟上。

  郭六郎從小愛舞槍弄棒,本著強身健體的目的,賀老夫人給他請了幾位武師傅教習,哪想郭六郎在練武一道極有天賦,這麼些年勤學苦練下來,郭六郎不敢說武功蓋世,至少也稱得上一聲中高手。

  從工坊離開,郭六郎便察覺到異樣,隱隱覺得有視線在探視他,他不動聲色走到一處轉角,將兩粒石子射了出去。

  「哪裡來的雞鳴狗盜之徒,不如出來會會?」

  他目光射向暗處淡淡說道。

  暗處一片沉默。

  冷不丁被石子射中的一個暗衛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吱聲,同時心中訝異--

  上面突然派他們來看看這郭六郎有沒有什麼秘密,例如女扮男裝,或者與哪位女子交往密切,今日是他們第一次跟蹤,沒想到這麼快被發現了

  身為暗衛武功自然不差,剛才不過是沒有提防被郭六郎打了個措手不及,但郭六郎要想他們現身也不容易。

  郭六郎衝到兩人藏身的樹下時,兩人已經跑了個沒影。

  郭六郎眉心就是一蹙。

  他這是被哪一方給盯上了呢?

  回元都的路上,小世子極其不配合。

  一會兒肚子痛,一會兒頭暈,一會兒又腰酸背痛腿抽筋。

  是以他被安全帶回元都時,攝政王的傷都快養好了。

  因為安州之行沒能如願,後面送信又被攔截,小世子窩了一肚子火,到了攝政王府門口死活不願意下馬車。

  下人們沒辦法,不敢強來,便如實稟告給攝政王。

  攝政王正在忙,聞言頭都沒台,讓人直接將馬車抬進了小世子院子,然後.然後就不管了。

  要吃,給吃的。

  要喝,給喝的。

  要上廁所,恭桶送到馬車前。

  小世子最後因為太冷了,氣呼呼自己下了馬車回了屋。

  誰知一進屋子看到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傢伙正在他的專屬桌子前吃果子,頓時黑了臉。

  「你就是那個冒牌兒子?」他氣呼呼問道。

  小傢伙停止啃果子,看過來,「爹爹給我起名叫元略。」

  路上攝政王的暗衛已經添油加醋將攝政王認了一個義子的事情說了,小世子本來覺得不過是個不足掛齒的傢伙,如今看到這幅模樣,又聽他喊他爹叫爹爹,頓時怒了:

  「那不是你爹爹!不許亂喊!」

  「義父不喊爹爹喊什麼?」

  元略一臉無辜,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端的是天真無邪可愛臉。

  小世子震驚了。

  他仿佛看到跟媽媽撒嬌裝無辜的自己。

  這小子居然敢對自己使這麼一招。

  太不要臉了!

  「誰讓你進我屋的!」小世子上前一把奪過元略的果子,「以為認個義父你就是世子了嗎?別做夢了!」

  元略也不惱,慢里斯條擦了擦手,從小凳子上跳下來,看著小世子道:

  「其實我也不想來的,可是爹爹說怕你寂寞,讓我來陪陪你。」

  怕是讓你來氣氣我的吧!

  小世子二話不說將元略趕出了屋子。

  元略踏出門的一瞬間,臉上的委屈盡散,換了一副幽怨的面孔,朝攝政王院子走去。

  樂天幾人回來便被攝政王叫去問話了。

  樂高樂胖半道跟著攝政王去了安州,樂天樂事一直和小世子留在青州,兩人仔仔細細將青州發生的事匯報了一遍。

  攝政王聽完沒有多說什麼,讓他們先走了。

  幾人出門看到一臉幽怨的小世子走了過來,忙上前行禮道:「世子,王爺還在和湯神醫說話。」

  元略看都不看幾人,徑直進了書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