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模一樣的人
不知道自己被貼了老姑娘標籤的白拂,此刻正苦哈哈看著工頭指揮一眾工人將一車又一車的煤送進窯爐里。
王管事給的時間不多,來不及建專門的煉焦窯爐。
賀家便按照白拂要求,找到一個被廢棄的燒瓷窯,花了幾天時間修整改良窯爐,一個原始的煉焦窯爐便誕生了。
聽到有人喊都準備好了,白拂還是不放心,親自檢驗一番後才對一旁賀二道:
「好了,可以封爐了,這樣燒至少五天,直至無煙,然後微水漬熄,即成焦塊」
賀二高興應是,滿意看一眼幾天勞動成果,轉身去忙活。
若說之前他還半信半疑,這幾日下來,他心中疑慮又少了大半,如今白公子說什麼,他就聽什麼,毫不質疑。
「賀二叔哪裡是不想質疑,是不知道該如何質疑而已。」
聽了長鳴報告,郭六郎不咸不淡說了這麼一句。
長鳴點點頭,「所以咱也乖乖聽著。」
雖然是這麼個事兒,但怎麼聽著怪怪的,郭六郎斜倪長鳴一眼,「是祖母讓咱聽。」
才不是他想聽那臭小子的!
那日賀二叔得知了他和白拂的舊怨,也覺得事情有蹊蹺,一時拿不定主意,只好去讓賀老夫人拿主意。
賀老夫人聽完靜默了好一會兒。
最後不知是自暴自棄,還是抱了一絲希望,居然同意了。
「賀家如今最缺的就是敢拿主意的人,既然管家們都提不出更好的主意,那便試試吧。」她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話說得喪氣,卻是賀家的現狀。
要背景沒背景,要關係沒關係,要人沒人,也只能這樣了。
郭六郎雖然有志替祖母將賀家撐起來,但當年他回到外祖家時,賀家頂樑柱已經不在了。
頂事的管家也被王家金家挖走,祖母一個從沒下過礦摸過煤的老婦人,縱使想培養這個外孫,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郭六郎雖心有不甘,卻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只得答應祖母不計前嫌。
白拂回到臨時搭建來歇息的涼棚,將臉上面紗和鐵質安全帽拿下來,這才坐到桌旁接過長鳴送到手邊的茶喝一口。
餘光瞥到旁邊一臉嫌棄盯著她手上物件看的郭六郎,無聲撇撇嘴。
這傢伙雖然妥協了,但一直沒給她什麼好臉色。
整得跟人欠他錢似的。
若不是賀二再三保證不會少了她的報酬,還立了字據,她還真不願意替他們忙前忙後。
「這邊接下來沒我什麼事了,明天可以出發去礦上了吧?」
她重新戴上面紗後問道。
郭六郎木著臉點頭,目光移到白拂臉上,表情似笑非笑。
「你要是怕髒怕曬,就在亭子裡呆著,一個男人又是面紗又是帽子,也不怕人笑話。」郭六郎嫌棄地說道。
白拂在心裡送他一個樟腦丸。
「男人怎麼了,男人就可以不愛惜自己嗎?再說,誰笑話了,我看就你一個人在笑。」
郭六郎冷哼一聲。
「那你可錯了,這麼多人,只有我一個人說出來而已,其他人心裡指不定早笑話上了。」
白拂眼珠一轉,將四周瞧了個清楚。
果然有幾人目光若有似無飄過來,有些無語。
她第一天來時,看這裡的人沒有一點安全意識,光腳赤膊地挖煤運煤,真心為他們的肺和腦袋擔心了一把。
「笑話就笑話,又不會少銀子。」
她無所謂地說,「對了,我建議你讓他們都帶上這種面紗和帽子,關鍵時刻真的可以保命。」
長鳴拿起白拂的頭盔里外打量。
有點像鍛鐵窯做的那種鐵軍帽,不過裡面多了一層指頭寬的布網,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
「公子這鐵帽做得倒是別致,想必造價不便宜。」
白拂點點頭,又搖搖頭,「這是從饒州帶來的,你們這裡有不少大鍛鐵窯,鐵想必便宜不少,造價應該比饒州便宜。」
知道白拂對這裡情況不了解,長鳴笑著解釋道:
「公子有所不知,那鍛鐵窯是兵部直轄,他們造的鐵都要供給兵部,聽說根本不夠用,哪裡會多給我們造這種帽子。」
白拂恍然點點頭,不再多問。
「那也應該戴個口罩」
她還是忍不住說一句,「這煤灰在體內積少成多,比你們想像的要嚴重,而且藥石不靈——」
「白公子還懂醫術?」
長鳴一副頗為讚嘆的模樣,「公子太厲害了!哦,難怪,那日你救了我們--」
啪嗒一聲。
是杯子重重放下的聲音。
長鳴被公子瞪了一眼,忙停下話頭。
「啊」
他乾笑兩聲,「反正挺厲害的。」
烏海鎮,府衙。
「王爺,一切準備就緒。」
一個魁梧盔甲男人風風火火走進房間,單膝跪地對主座上的錦衣男人抱拳行禮。
如果白拂此時在場,一定能認出這盔甲男人就是搶走她祖傳眉毛夾的丙大將。
此時的丙大將絲毫沒有在她面前的盛氣凌人和霸氣,面上是十足十的恭敬。
在主座上斜靠著看文書的錦衣男人沒有抬頭,只微微頷首,問道:
「閒雜人等是否已經清退?」
旁邊另一人上前答話:
「已讓烏知州通知各個礦上,明日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進礦。」
「再去確認,保證萬無一失。」
「是。」
待答話之人和丙大將退下,一旁謀士神情有些不安,
「王爺,萬一那裡沒有小公子所說的石油,此事如何對外交代?」他問道。
錦衣男人依舊沒有抬頭,執筆在文書上勾畫了幾下,姿態頗為隨意,停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等墨干。
隨即合上文書扔到面前長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本王做事,需要給誰交代?」
問話之人默然。
是啊,先皇不再,身為大業國攝政王,又手握兵權虎符,若不想交代確實不需要對誰交代。
但.不需要交代,不代表沒有必要交代。
如今皇帝長公主一黨勢長,動不動就扯大旗彈劾王爺專政,此次如此大動靜,勢必會落人口舌,不得不防啊。
「殺手綁架小世子後在五個地方停過,其中三個都符合小世子的描述,若都要開採動靜不得小,這樣大動靜必然會驚動那邊的人,他們必然會討個交代。」
那邊的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攝政王又開始揉額頭。
兒子性情大變後,這動作就成了他雷打不動的習慣。
自從親眼目睹間諜母親死在他面前後,兒子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唯唯諾諾,別說靠近,就是遠遠看到他,也會掉頭就躲得遠遠的。
兩年差點死了一回,醒來後就變了,仿佛忘了往事,不僅不怕他了,還整日黏著他,鬧著要陪吃陪睡陪玩陪讀書。
這哪裡是他一個攝政王該做的事!
他不應。
然後臭小子就不要臉地哭鼻子喊爹不疼娘不愛,他是個小草兒什麼的。
然後?
然後他就揉著太陽穴應了,那以後,他動不動揉太陽穴的習慣就形成了,他也落得一個溺愛兒子胡作非為的名聲。
若說之前兒子踢走御賜新娘,和皇子公主打架,罵長公主,頂撞皇后陛下,找沈家十娘,讓他派人到處搜查那些聞所未聞的作物,要求送繡娘去南邊島國學紡織.
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但今日這事,卻是他也不得不猶豫的大事。
他也是昨日才得知,兒子讓他找替身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迷惑殺手,而是讓殺手給他引路!
兒子派來的樂高樂胖信誓旦旦說殺手綁架小世子去過的地方,必有石油!
還畫了圖,說明符合條件的地點有哪些特徵--
四面環山,周圍有石洞,百米處有一顆茂密歪脖子松樹。
可殺手在礦山跑了一路,停了五次,礦山到處都是洞,歪脖子松樹也不少見
「既然藏不住,那就往大了鬧吧。」他說道。
目送攝政王和謀士離開,樂高樂胖彼此對視一眼,看向院子裡正抱著葡萄吃個不聽的小身影。
小身影察覺到視線,冷冷掃他們一眼,然後收回視線繼續吃葡萄。
樂胖咽了咽口水。
「這小子前日經歷那般兇險,現在居然跟沒事人一般吃得下。」
樂高也看過去,嘖嘖兩聲,神情感慨道:
「咱王爺上哪裡去找的這麼個替身,跟小世子簡直一模一樣。」
小世子跟著湯神醫去了青州後,這小孩便出現了,一路上說話做事跟小世子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他們兩個一度以為他是不是其實就是小世子。
直到昨晚遇到殺手將他擄走,然後他一個人實力干翻了劫匪頭領,還順利將援軍引去綁架地點,生擒了那批殺手。
真的小世子可不會功夫,他們現在算是真的信了兩個人只是長得像。
可天底下怎會有如此相像之人?
與此同時,遠在青州的小世子也發出同樣的感慨。
「怎會有如此相像之人?」
元韜坐在比他還高的椅子上,繞著兩隻小短腿看那邊安靜就診的榮七娘,嘴裡嘟嘟囔囔。
湯神醫診完脈開始針灸治療,從頭到尾榮七娘都安安靜靜,嘴角噙著淡淡的笑。
【宿主,你要冷靜,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
小白團在識海里急得直嚷嚷。
元韜不理它,看到榮七娘視線看過來,忙擺了個可愛的笑臉。
媽媽最喜歡他這樣笑了。
那他就多笑給她看,再也不氣她了。
湯神醫不動聲色瞥一眼小世子,見他笑得像朵花兒,拿針的手抖了抖。
他見過在地上打滾的小世子,皇宮裡撒潑的小世子,將王府搞得雞飛狗跳的小世子這笑得像花兒的小可愛,是誰?
他下意識打量榮七娘。
倒是個清秀端莊的漂亮姑娘。
只是因為身子弱過分瘦弱,面色也不太好,府里並不曾有過這樣奶媽小世子到底為何那日看了一眼就瘋了似的衝上去喊媽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