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彆扭且執拗的模樣,讓寧夏瞧著好笑又心酸。
即便經歷了兩世,重活回來十幾歲的少年,還是像個稚嫩的孩童一般,依舊渴望想要親近她一些。
「我為何要生你氣?」寧夏幾不可見地微嘆一聲,隨即輕聲問道。
少年微愣。
為何要生他氣?…還不是因為他之前做過的事,那麼過…了,早已經超出了記憶中她所能接受的界限。
可是,看著她沉靜的模樣,倒不像有要生氣的架勢。
得到這一結論的少年,內心隱秘地升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感。
沒生氣…那是不是更好地說明了,她壓根沒在意過他,就如他最初所感觸到的。
一個不值一提的傢伙,確實犯不著生氣……
少年內心的千迴百轉,寧夏一概不知。
見自己給了肯定的回答後,君宸鈺還是一副蔫吧的模樣,寧夏耐心地解釋道,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事情尚且能挽回,你也不必過多自責。」
她確實低估了自己在君宸鈺心中的地位,也未曾想過,少年會因為自己的一些小恩小惠,牢記於心,難以割捨。
「嗯。」
少年垂眸低斂,低低地應了聲。
他有許多話想問,張嘴到了口頭,卻又一句也說不出來。
心中關於她的…迷霧重重,回過頭來想想,又覺得不必多此一舉。
…
寧夏在後山,找了處偏僻的樹蔭密林,以此為遮掩,將君宸鈺從空間放了出來。
君宸鈺是被寧夏輕聲喚醒的,他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再睜眼時,周圍換了個地方,依舊是山野樹蔭,原本四處圍繞著的田野和果樹不見了。
君宸鈺還未多想,寧夏便淺聲叮囑道,
「這些你拿著,路上小心。」
寧夏說罷,將手裡提早準備好的包袱,塞入少年的懷中,抬手拍了拍身側的棕紅色的馬兒,
「這是你的馬,糧草充足下,行事便捷,快些回去吧。」
起初將男主困於空間後,寧夏擔心露出馬腳,連帶著將君宸鈺的寶馬也給藏到了空間裡頭。
這也是後面男主下屬找來,沒露出破綻的一環。
君宸鈺捏著包袱的一角,沉默地抿著唇,點點頭。
他答應了她,回去便撤銷攻打金聖國的軍令,趁著軍隊還未到達金聖國的邊界,還未開打,快馬加鞭,或許能阻止這未發生的一切。
寧夏見他沉默,大約也知曉他心中所想,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之後若是有機會,再回來。」
到底怪異了些,男主心裡指不定有多少疑惑呢。
寧夏也做好了應付的準備,當務之急,將人送走阻止兩國交戰的悲劇發生後再說。
…
少年身騎棕紅色烈馬,意氣風發,沿著山道,策馬揚鞭,沒一會兒,挺直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視線中。
直到綠野林林的山脈田野,將遠去的行人遮掩去,寧夏才收回視線,轉身往山腳下的院落走回。
凌淵帶著追風離開後,山匪一事鬧得不可開交,寧三被安葬在後山,這幾日,院子的氣氛格外的沉悶。
寧夏因為操心男主一事,一時忽略了三個少年近日的狀態。
從院外回來,見院內靜悄悄的,唯有空曠的院子裡,傳來雞、鵝的叫聲,樹梢上,鳥兒叫得歡快,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響。
廚房裡傳來細微的聲響,應當是白芷在準備午飯。
男主這邊的事,也算是暫時告一段落,靜候消息即可。
這兩日少年們暗藏心事……
寧夏推門入內,心下思索,不由得往主屋邁去,堂屋處靜悄悄的,沿著迴廊往前再走些,側屋處傳來一陣清脆的咀嚼聲。
偌大一隻的棕熊,懶洋洋地背靠牆沿,兩隻熊掌護著懷裡的一大堆水果,一口一口地往嘴裡送,果核丟得滿地都是。
許是看到寧夏邁步走來,熊果扭過笨重的頭顱,衝著寧夏單純地吼了兩聲。
左側緊閉的房門裡,一瞬間,似乎傳來一陣不明顯的腳步來回踩踏聲。
寧夏面色猶疑,側頭掃了一眼。
房屋內——
「噓…輕點聲!」
凌雲皺著眉頭,壓低聲音,低喝了一句。
正站起身,驚慌收拾桌面東西的凌天,一時僵在原地,不敢再輕舉妄動。
凌安扭頭看向反鎖的房門,稍稍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好像是娘親過來了……」
熊果的低嗚的叫聲是最好的警示。
「小點聲,將東西都收起來先。」為首坐著的凌雲,快速將桌面上攤開的圖紙,捲起,藏於袖口中。
阿溪蹙眉,看著三個自作主張的少年,隨即將散落一地零七零八的東西藏入床底下。
一干人,好不容易將東西藏起來,凌安見準時機開門,打了個手勢,示意見機行動。
「咯呀——」
寧夏站在堂屋側,聽見屋內傳來的聲響,正奇怪,房門便被從裡邊打開了。
凌安頂著一張白嫩笑意儼然的臉,微微仰著頭看著寧夏,乖巧地叫了聲,「娘親…」
寧夏挑眉,有些意外地看著,一房屋聚集的人,「你們這是……」
阿溪從房屋後邊走出來,越過凌安,看見寧夏的一瞬,又低頭,喊了聲,「夫人。」
隨即像一陣風一般,頭也不回地繞過寧夏,走了。
寧大緊隨其後,緊接著是白蘞,一個接兩個,喊了一聲,便快速溜走了。
徒留下寧夏與對邊門檻站著的凌安,面面相覷,前者有些摸不著頭腦,後者笑得有些莫名。
「你們一群人在屋裡做甚?」寧夏抬手點了點少年的腦殼,問道。
「沒……」凌安下意思避開寧夏的視線,正要否認,肩膀忽然被房內走過來的凌雲搭住。
「我們商量著明日一塊去看寧三。」少年面無表情的地低斂著眼眸,情緒低落不明。
凌安微愣的一瞬,被凌雲不動聲色地擋在了身後。
小五顯然不習慣同娘親撒謊,回答說話的語氣,漏洞百出。
娘親再問兩句,他可能就要藏不住馬腳了,凌雲怕他站不住,親自上前,語氣不動聲色。
凌天背對著門口,站在屋裡,藏不住的表情暴露在前,乾脆麵也不轉過來了,裝死。
誰能想到,平日裡沉默寡言,乖巧老實的老三,關鍵時刻卻是最不動聲色的一個。
寧夏心下有些怪異,可聽到關於寧三一事後,那抹奇怪異色未被察覺到,暫時掩去了。
這幾日該說的,安慰的話,寧夏能說的都說了,她心裡頭也不好受,眼下見幾個少年還沉浸在悲傷中,沉默了一瞬,又叮囑祭奠的注意事項。
兩個堵在門口的少年,乖巧地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