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四哥又縮水了

  凌天扭身離開後,一路沿著小道,往青山林腳下走。

  少年郎健步如飛,身手敏捷,速度極快,只是皺著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

  說不在意都是假的,怎麼可能不在意。玩了六年多的夥伴,竟然是這般看他的,實在讓他傷心至極。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李飛和趙槐的時候,那時候大哥剛剛離開,他以為煩悶家裡的氣氛,便帶著小五跑到外邊耍……

  那時候,他們都還小小的,還是個倔強、稚嫩的孩童。

  他記得見李飛的那次,李飛那時候瘦瘦小小的,跟個瘦猴一樣,被村裡的幾個大孩子,壓在地上打,鼻青臉腫的,哭得可慘了。

  他見了,二話不說,便衝上去,將人救下來,順便將那幾個欺負人的大孩子,教訓了一個遍,將他們打跑。

  李飛當時是什麼反應,他忘記了。反正後邊,李飛就纏著他,跟著他,後邊他們就玩到了一塊,一晃眼,就六年了。

  而趙槐,也差不多是像李飛一樣,這般認識的。只是趙槐比李飛還有厲害些,他被旁人欺負了,還會反抗,只是效果微乎其微。

  後來,是凌天幫了他一把,他才擺脫了旁人的欺負。

  起先,被救下來的趙槐,十分崇拜凌天,便纏著凌天教他學招數,如今,趙槐身上的幾個招數,都還是凌天教他的……

  不知是不是因為長大的緣故,或者是因為時間太久遠的緣故,趙槐都忘記了,他最初是如何認識的凌天。

  曾經的赤血丹心,早已被他忘得一乾二淨……

  凌天皺著的眉頭 漸漸鬆了開來。

  罷了,或許就這般也就算了……

  健步如飛的少年郎,快速邁步略過小道,迎面,便撞上了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

  凌天閃身避開馬車,眸色猶疑,神色不加掩飾的疑惑。

  這青山林腳下,就他家一個院子,怎麼會突然有馬車從山腳下來?

  「駕——」

  趕車的馬夫,甩著辮子,拍了拍馬屁股,馬車搖搖晃晃地從凌天的跟前略過。

  凌天撓了撓後腦勺,站在山道路旁,抬眼看向馬車。

  馬車略過之際,裡邊的車帘子一晃而過,隱約能看到裡邊坐著個玄衣青袍、面容俊雅的少年。

  凌天沒見過李紀元,看著陌生的面孔一閃而過,更加摸不著頭腦。

  是個比他大一些的公子哥……

  只是,這般年紀的公子哥,為何會出現在這山腳下……

  馬車內——

  小廝坐在靠近車簾的位置,透過車帘子,遠遠便看到,路前健步如飛走來的少年,眼睛一亮,神色感慨,

  「公子,你剛剛麼就看見,方才有個與你差不多大的少年人,步履輕快,健步如飛,身手看起來極好……」

  小廝從小到大一直跟在公子身邊,知道公子沒那麼多規矩,性子也好相處,便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

  他記得公子最是崇拜嚮往,這些有功夫的,或者是身手不凡的高手。

  瞧著那少年朝著山坡上走,小廝估計著,那少年應該是凌家娘子的五個兒子中的其一,瞧著他身手不凡,便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小廝很了解李紀元,果然,在他話語落下後,李紀元的視線忍不住朝著車簾的方向看了過去。

  一晃而過的車簾,只讓他隱約看到了一個身形高大,面容冷酷的少年……

  瞧著模樣,倒是像是個身手不凡的……

  …

  「娘親,我回來了!」

  凌天回到院子裡的時候,餘暉剛散盡,天邊黑沉了下來。

  院子裡正是飯點,桌面擺上了菜食,兩葷四素,一飯一湯,都是平日裡的一些飯菜。

  寧夏站在院子的角落,檢查幾個瓷缸剩下的,以防紕漏,轉眼,便聽見凌天悶悶不樂的聲線。

  「回來了?洗洗手,待會兒吃飯了。」寧夏應了聲,像往常一般,說著。

  見他情緒不高,悶悶不樂的,卻沒有鬱結。

  寧夏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事。

  凌天是個明朗外向的孩子,只要不是些亂七八糟的事,大多數時候,很少有事能干涉到他。加上他自我調節的能力也很強,寧夏倒是不怎麼擔心他,會因為一些小事,而一蹶不振。

  凌天很快將事情拋到了腦後,想起剛剛在山腳下碰到的那輛馬車,有些好奇地問道,

  「今天家裡來客人了?我方才在山腳下,看見有輛馬車從山腰子下來。」

  寧夏應了聲,說道,「是百花城福澤樓的小李掌柜來送鹽的,順帶問一下生意上的事。」

  凌天聽了一長串,不太懂,知曉是認識的,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四哥,你今日外出,怎麼沒告訴我?我在家等你好一會兒了。」

  從屋裡出來的凌安,聽到凌天的聲音,走了過來,忍不住小聲埋怨般說道。

  唉……惆悵。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四哥出去玩,也不愛叫他了,唉……四哥終於長大了……

  凌天看向凌安,想了想,說道,「我今天出去的時候,準備同你說的。你那會兒在藥房裡頭,我想著,跟你說話,你也不聽,我便沒有叫你。」

  凌安一愣,白嫩的臉頰有些紅紅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這般算來,他又主動埋怨,豈不是顯得他很無理取鬧。

  「好吧。」凌安狀似認真地點了點頭。

  唉……失策了。

  凌安忽然想起他找四哥的目的,就是為了看四哥養的小蛇。

  「對了,四哥,你的威武小蛇,被我挪到屋裡去了……」凌安說著,語氣有些心虛。

  差點忘了,他見威武孤零零地在柴堆上放著,便挪到了屋裡……

  只是,出了些意外……

  他挪到屋裡的時候,將威武和小綠都放在桌面上,剛走開沒一會兒,便看到大灰前蹄趴在桌子上,張著嘴,露出尖銳的獠牙,一副要吞了威武和小綠的樣子。

  若不是他及時趕回來,估計現在威武和小綠,都被大灰吃到了肚子裡。

  想著,凌安便有些心虛。

  差點讓大灰把威武和小綠吃了,四哥那麼寶貝威武,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氣急敗壞……

  思慮再三,凌安覺得,還是告訴四哥好了,他是好孩子,不能欺上瞞下,

  「四哥,方才我把威武和小綠挪到屋裡的時候,不小心讓大灰看見了。我走開了一會兒,大灰差點把威武和小綠給吃了……四哥,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威武。」

  凌安說著,又有些內疚了。

  主要是,他不知道大灰一隻狼,竟然會想吃蛇……失策。

  若是換成往常,凌天估計就要跳起來了,只是剛經歷了大情緒波動,凌天難得沒有大發雷霆,應了聲,便在走開了。

  沒被吃就行了……

  凌安看著四哥走開的背影,撓了撓後腦勺,滿臉茫然,隨即又認真地點了點頭。

  唉……四哥真的長大成熟了,居然沒有跟他計較這些事了!

  晚飯時,飯桌上——

  今天的晚飯,白蘞抓了只雞宰了,飯桌上是一盤子的白切雞。

  這白切雞的肉擺得整整齊齊,旁邊還放著一碟子的調味料,蘸醬吃,噴香。

  而白切雞最好吃的部位,就是兩個大雞腿的位置,每回白切雞,剁開的時候,都會切四個雞腿,兩個大雞腿,兩個小雞腿。

  一般,這四格雞腿,都是屋裡的幾個孩子,輪流吃。

  這回白切雞的兩個大雞腿,按道理是輪到小五和老四了……

  凌安啃完了一隻大雞腿後,將雞腿的骨頭丟到大灰的腳邊,抬手,擦了擦滿嘴的油。扭頭,便看到四哥碗裡完整的雞腿。

  凌安頓住,不知想到什麼,朝著凌天說道,

  「四哥,你已經長大了,不能吃雞腿了,你的雞腿,我幫你吃了吧。」

  這話可謂迅速又漂亮。

  凌安也不等凌天反應過來,絲毫不客氣,伸手便拿起那隻鮮嫩酥口的大雞腿,張嘴啃了下去,用牙齒撕下一大塊香肉,心滿意足地啃了起來。

  嗚嗚嗚,好香……

  果然,還是大雞腿最好吃了。

  凌天……

  凌天就怎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雞腿,被小五,三兩口便啃完,只剩下一根乾淨的骨頭。

  凌安滿足地擦了擦嘴,順道又將手裡的雞骨頭丟給大灰啃。

  看著大灰啃得香甜,凌安又滿意點了點頭。

  嗯!對!大灰不吃小蛇!要吃骨頭和肉肉就好了!

  「凌安!」凌天看著自己消失的大雞腿,反應過來,氣得額角的青筋都要冒出來了。

  「誰給你膽子,搶我的雞腿吃!」凌天的表情有些凶。

  凌安捂著嘴,懵懵地打個了嗝,「可是……四哥不是不吃嗎?我就幫四哥吃了……」

  四哥已經長大了,大雞腿要給最小的小五吃才對!

  凌天被他這騷操作,給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什麼時候說不吃了??

  不止是凌天,寧夏都被凌安這操作給驚到了。

  寧夏看了看氣得說不出話的凌天,以及滿臉無辜的凌安,扶額,差點笑出聲來。

  「算了,吃了都吃了。老四吃個小雞退好了,明日再殺個雞,再吃大雞退。」

  寧夏給凌天夾了個小雞腿,安撫道。

  凌雲扭頭,一直注意到,凌天今日從外邊回來,便一直悶悶不樂,心情不佳的樣子,眼下又失去了大雞腿,心裡肯定不舒服……

  凌雲眨了眨眼睛,看著自己碗裡的小雞腿,用筷子,將雞腿夾到凌天的碗裡,軟聲安慰道,

  「我的給你吃,別生氣。」

  成功收穫兩個小雞腿的凌天,算是放過趁他不注意,「偷」他大雞腿吃的凌安了。

  凌安一臉鬱悶,扒拉著碗裡的飯。

  剛剛才說四哥長大了,轉眼,四哥又縮水了……一個小小雞腿,怎麼能計較那麼多……

  唉,還是雞腿還吃。

  …

  夜幕降臨,院子裡,燭火燃起——

  茂密繁盛的橄欖樹底下,坐在椅子上,手裡捏著長劍的少年,用白色的抹布,一遍又一遍擦拭著劍鞘。

  寧夏洗漱完,換了身乾爽的衣裙,從屋裡出來,便看到坐在樹蔭底下,擦著劍,背影顯得孤僻的少年。

  寧夏攏了攏身上的衣裳,提步走了過去,看著他執拗的動作,淺聲說道,

  「別擦了,劍都要擦爛了。再怎麼擦,也不可能把黑的劍,擦成白的。」

  凌天一頓,扭頭回身,下意識將劍收了起來,「娘親。」

  聽著他聲調不高的語氣,寧夏便知道,他心裡頭正鬱悶著呢。

  「怎麼了?心情不好?」

  寧夏邊走過去,邊拉了張凳子,挪到他跟前,相對坐下。

  「嗯。」凌天應聲。

  他向來在寧夏面前,不掩飾自己的情緒,有一說一。

  寧夏頓了頓,放鬆聲線,緩聲說道,「可否告知一二,為大俠排憂解難,可好?」

  凌天聽著,耳尖有些紅,神色有些不自在,似乎害羞,彆扭的,半響沒有說話。

  寧夏靜靜地等著,也沒有出聲催促。

  凌天好半響才彆扭說道,「也沒什麼事……就是上次的……」

  凌天緩慢地將今日發生的事,又和寧夏說了一遍,語畢後,隨即垂眸,看著自己懷裡的長劍,不由得懷疑質問道,

  「……明明他們也同我說,想向我一般浪跡天涯,和我一塊闖蕩江湖,雲遊四海,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可是到現在,他們卻反過來笑話我……不自量力,笑話我,天真,說我曾經那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是在自以為是,害人害己……」

  是的,最讓凌天生氣難過的是,曾經約好一起浪跡天涯的兄弟,突然反悔,還倒咬他一口,吵醒他不自量力,批判他一直以來最真摯純真的理想……

  對於,被武俠故事、江湖傳說所深深吸引,並發誓,要為之努力的凌天來說。這樣的行為,無疑是在踐踏他的信念與真心。

  這種被自己好兄弟好夥伴,所詆毀侮辱的感覺,實在讓他難過傷心不已。

  聽著凌天的複述,到最後的那幾句自我懷疑的話,寧夏想殺人的心都有了,實在氣憤,她緩了緩聲線,說道,

  「凌天,還記得娘親跟你說過的話嗎?做自己就好了,無須在意其他人的視線目光,以及那些所謂平衡的要求。你就是你,不需要顧慮這些。」

  她一心呵護的小少年,忠肝義膽、熱血心腸……又怎麼可能會那麼糟糕!

  凌天低頭,垂眸看著自己懷裡的劍,半響沒有說話。

  他記得上回娘親跟他說的話……

  娘親說,你會遇見一些人,覺得相見恨晚,或者遇到一個人,覺得在那裡值得。遇到你該遇到的,接受你所不能改變的。生命的迷人之處,不是如願以償,而是陰差陽錯……

  寧夏見不得他因為旁人而低迷,自我懷疑,她是想告訴他,你自己的價值,不在他人的口中。

  就像……

  行萬里路的良馬把自己的步履定為奔騰,於是有了氣吞萬里如虎的氣魄;雲霄直上的雄鷹把自己的氣勢定為翱翔,於是有了萬里雲天盡豪情的壯美畫卷;挺拔堅韌的蒼松把自己的生命定為萬古長青,於是也有了咬定青山不放鬆、仍爾東西南北風的強韌……

  而你自己,在人生的長途上,舉步出發時,定下的基調,又如何能讓他人所踐踏、質疑……

  即便如此,任由他們說他們的,誰也無法躲避世俗的眼光,只是,這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你自己的手中,這樣便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