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一過,青山林腳下的院落,聚集了一群人。
一輛低調暗灰的馬車,停在院門前。
凌義一襲深藍的衣袍,手裡抱著一隻黑色的異瞳黑貓,一步步往馬車走去。
寧夏一干人,站在院門前,為其送行。
寧六與寧二受命,跟在凌義身邊,一同前往。
「…好好照顧自己。」
千言萬語,化作簡簡單單的一句叮囑。
寧夏眼圈幾不可見地紅了紅,穩住心裡頭翻湧的情緒,淺笑揮手,與之道別。
凌安與凌天一左一右,拽著寧夏的衣角,紅著眼睛,眼巴巴地看著凌義的背影。
凌博雙手環胸,眉眼清冷,面色已無往日掛著的笑,面無表情的,漂亮的挑花眼,微微閃爍,也不知在想什麼。
凌義拍了拍懷裡的黑貓,轉身看向寧夏,「阿娘不必擔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小少年尚且稚嫩的嗓音,帶著未褪去的青澀,淺淡穩重,卻多了幾分成熟。
寧夏擺了擺手,不忍再看。
罷了罷了,一切自有定數,又不是見不著了……
「軲轆軲轆——」
馬車被趕著緩緩駛下山坡,迎著太陽光線,漸行漸遠,一直到消失不見。
寧遠與李昌騎著黑馬,奔跑在前邊,寧六與寧二,趕著馬車,凌義坐在車廂裡頭。
黑貓進入到車廂後,便跳了下去,四隻爪子抓地,姿態優雅,一雙異瞳,靜靜地望著凌義。
凌義拍了拍身上的衣袍,掀開車簾,看著窗外飛速略過的景象,心下微沉。
「喵……」
黑貓朝著凌義叫了兩聲,然後慵懶地靠在他的小腿邊,閉上眼睛,睏倦地睡了過去。
凌義神色微斂。
這隻黑貓很怪異,似乎一眼認定了他一般,那日從山林里出來後,便黏在他身邊,沒再離開。
凌義難得不討厭與這隻毛茸茸、乖軟的黑貓接觸,便養在了身邊。
…
凌義離開後,接下來幾天,寧夏的情緒明顯低落很多,剩下的四個,也是悶悶不樂。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月,九月中旬,秋意漸濃,滿山的果實成熟,放眼玩去,各色交織一片。
這綠茵萬里的山林,如同盛開的宴席,滿山遍野,皆是成熟的果肉。
凌博這些天,吃了個早飯,便頂著大太陽,帶著三個弟弟往山林里竄,到了夕陽沉浸之時,踩著晚霞,滿載而歸。
什麼野生的山楂、楊桃、野葡萄、桑葚、柿子、芭蕉……
每一人摘回來的果實,都不一樣。每回吃得肚子鼓鼓的,飯都吃不下了。
四人也不知道怎麼的,跟青山林腳下,幾個村子的孩子,玩到了一塊,七八差不多大的孩子,結伴一塊進山,又整整齊齊回來。
歡聲笑語,活潑又得了幾分頑皮,寧夏見了也高興,多幾個小夥伴玩,這才是快樂童年記憶的起始點……
四人相繼都找到了一到兩人小夥伴,漸漸的,凌天幾個,也不跟在凌博的身後跑了,喜歡拉著新結識的夥伴去玩。
凌天認識了個叫李飛的九歲男孩,性格尤其熱情開朗,十足的話癆,常常跑到院子門口,縮在樹後邊,大聲地叫著凌天的名字,喊他出去耍。
凌天跑出去耍了半個月,整張臉都黑了幾度,還喜歡呲著大白牙,對寧夏傻笑。
凌博似乎迷上了探索山林,平日裡,就喜歡與沈元和張運浩,三人結伴而行,跑山林玩,管也管不住,橫跳得不行。
四哥找到新夥伴,老跑出去玩,凌安卻不太喜歡跟著往外跑,他有些怕熱,天氣稍稍炎熱些,他便受不了。
正是季節轉換之際,十分燥熱,凌安反倒縮在屋裡,開始安安靜靜看起醫書來,跟在裘蘊疝身邊,學醫靜心。
凌雲本就不好動,雖然稍稍認識了些新夥伴,卻不怎麼熱絡,大多數時間,還是喜歡縮在院子裡,研究自己的小發明。
距離凌義離開,已經過了兩個多月,秋意濃厚,寧夏估算著時間,打算接下來的些天,叫上凌淵,進山看看。
凌博與凌天早早吃了早飯,同寧夏說了聲,便往山下跑了,說是山腳下發現了什麼新奇好玩的,兩人也跟著湊熱鬧去了。
寧夏也習慣了,沒理會。
凌安在屋裡,跟在裘蘊疝的身邊,閱讀著生澀的醫術。凌雲蹲在橄欖樹底下,擺弄著手中的工具,寧三好奇地蹲在他旁邊,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
凌淵從屋裡出來,見寧夏站在廚房門口,手裡拿著籮筐,又背上了砍柴刀,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想到她前些天說的,凌淵心下瞭然。
「我跟你一塊去。」凌淵兩步走過去,接過寧夏手裡的籮筐。
寧夏微微抬眼,將摺疊成一塊的麻袋,別在腰間,拿上水壺、乾糧,點頭說道,「進山看看有什麼好東西,采些回來。」
寧夏挺喜歡進山逛一逛的,這個季節山林里的資源最是聚集,果實成熟,野物充足,多屯一下,終歸是好。
秋意深時,山林的葉子都換了個色,放眼望去,黃黃橙橙,粉粉嫩嫩,什麼都有,映入眼中,又是一場視覺盛宴……
周身清風繚繞,空氣純淨,耳邊鳥兒啼叫,夾雜著風吹打著枝頭的聲響……
寧夏手裡拿著跟長棍,腰間別著把砍柴刀,行走在山間小道,時不時用木棍敲一敲濃密的草叢。
凌淵落後兩步,一身粗布麻衣,腳下踩著一雙草鞋,面容剛毅,背上背著一個籮筐,腰間又繫著水袋和包裹,十足的鄉野村夫打扮。
「我想在冬季降臨前,去看一看凌義……」
寧夏腳步微頓,回頭看向凌淵,忽而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