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微微掀起眼皮子,只是冷淡地掃了她一眼。
那冰涼的眼神並沒有過多的情緒,好像僅僅只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寧夏沉默許久。
她無法將眼前這個冷淡、如同死水一般的凌安,與童真稚氣的小凌安,看作是一個人。
「好好休息。」
最終,寧夏只是留下一句淺淡的話後,轉身離開。
碧色的蒼天下,本該山川樹木,翠色盈然。可如今,天空依舊碧藍,望不到盡頭,而山川之下,光禿一片……
院子內,本就倉促簡陋的小庭院,經過鋪天蓋地的一次大蝗災,即便修整後,也有些搖搖欲墜之勢。
院子裡原本種植的三棵樹,經過飛蝗的摧殘,只剩下乾癟的枝和幹了,那棵誘人的橄欖樹尤為嚴重。
寧夏將其凋零的枝葉都給砍了下來,只剩下一豎筆直的樹樁子,之後能不能再生長,就看它的生命力,夠不夠頑強了。
凌雲與凌天兩個小傢伙瞄著小身子,蹲在牆角,兩顆圓圓的小腦袋湊在一塊,竊竊私語。
凌天雙手捂著嘴巴,湊到凌雲的耳邊,說著些什麼。
凌雲歪著腦袋,圓溜溜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也不知道凌天對他說了些什麼,小傢伙很是嚴肅地點了點頭,隨即伸出自己的小短手,拍了拍凌天的小肩膀。
凌天微微耷拉著腦袋,眼睛偷偷往側面瞄。
那個方向是……
滾燙的太陽底下,君宸鈺面色蒼白地坐在竹椅上,頭上頂著火辣辣的太陽,曬了小半時辰,他卻一滴汗未出,蒼白的臉色,面無表情的。
凌博受不了君宸鈺那莫名其妙的視線,便黏著大哥凌義,在堂屋裡看書,也是難得。
寧夏與白芷在廚房裡,搗鼓晚飯。阿溪好奇地跟了過去。
白蘞湊在追風面前,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追風只是抱著劍,冷冷淡淡的,看不出有什麼情緒變化。
凌天咬了咬牙,左右環顧了幾眼,見四下無人注意,起身,朝著君宸鈺的方向走了過去。
凌雲化身為小尾巴,跟在凌天身後,眼巴巴地看著,偏偏小臉上全都嚴肅、正經之色。
凌天不情不願走到君宸鈺面前,小臉鼓得有些紅,「喂,對、不起。」
他做錯了,沒什麼好說的。
娘親說過,好孩子要知錯認錯,加以改正。
他要做娘親的好孩子,即便他再看不順眼這個傢伙,也不應該將他關在外面,導致他吹了一夜的冷風生病。
所以,他錯了,要道歉。
「對不起,你能…大人…不記我的過嗎?」
凌天撓了撓後腦勺,他不太記得那句話怎麼說了。
凌雲眨了眨眼睛,聽著弟弟道歉也能用錯詞,有些著急,扯了扯他的衣角,又看了看君宸鈺。
君宸鈺呆愣了一瞬,似乎未曾想到,兩個半大的小蘿蔔頭,還會來跟他道歉。
他本也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
這些小把戲,根本傷不到他分毫,也沒想過要計較。
君宸鈺微微抬眸,他看見兩個小傢伙眼神里的惴惴不安、忐忑,似乎在期望他的回應。
半響,他低低應了聲,「嗯。」
兩個小傢伙眼睛一亮,小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歡喜之色。凌天微微低頭,從懷裡將自己珍藏愛護許久的小木劍,拿了出來,遞到君宸鈺面前,
「這個是賠禮。」
說罷,凌天似乎怕他拒絕,直接將自己的小木劍,塞到君宸鈺的手裡。
這小木劍是他親手做的,他一共就做了兩把,一把送給了娘親,一把在他手裡,他藏里許久,很是喜愛。
君宸鈺看著手裡歪歪扭扭的「木頭」,隱約能根據它的輪廓猜到,這好似是一把不規則的木劍。
上面還雕刻了一個歪歪斜斜的「天」字,似乎被主人把玩許久,被亂劃的痕路,都被磨平了,單調、醜陋……
跟在凌天身後的凌雲,圓溜溜的眼睛閃了閃,將藏在手心裡,只有巴掌大小的小木盒,拿了出來,遞到君宸面前。
小傢伙的大眼睛濕漉漉的,好像含著一汪泉水,清澈、明亮……
凌天見君宸鈺許久不接,從凌雲的手裡拿過那小木盒,直接塞他懷裡,拽著凌雲便往回跑,不一會兒,便進了屋內。
君宸鈺看著懷裡的兩樣小東西,怔愣了一瞬。
這便是…稚童的心,他們的世界裡,都是如此,非黑即白,恩怨分明……
窄小的廚房裡,空氣中有著淡淡煙火氣,飄散盤旋於上方,有些乾燥的煙氣里,夾雜著濃濃的肉香味……
白芷端著浸泡好的黑木耳,往廚房走,來到井邊清洗。
縮在角落裡手足無措的阿溪,見白芷出了廚房,窄小的空間,有了空餘之地,她便站了渡步,邁了過來,來到寧夏身側。
「嚯嚯——」
寧夏拿著大勺子,翻炒著鍋里的小辣肉,油煙味、蔥蒜辣椒的味道,順著煙霧層層漂浮上來。
阿溪一靠近,便被熏鼻熏眼睛的辣椒煙味,給熏得睜不開眼睛。偏偏她又不肯走開,非要站在寧夏身側,看著寧夏是怎麼做的。
那辣椒煙霧又濃,不一會兒,她便熏得兩眼發紅,眼淚直冒。
一道爆炒小肉很快新鮮出爐,冒著絲絲肉香,撲鼻而來,帶著辣椒的香氣。
寧夏炒完一道小辣肉,倒了一瓢冷水鍋,一側身便看到淚眼模糊,眼眶發紅的阿溪,怔了怔。
「你這是怎麼了?」
阿溪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面無表情,淡定道,「熏的。」
寧夏有些好笑,見她好巧不巧就站在灶台通煙排氣的口子前,熏得眼淚直流,也不挪開。
寧夏看著她紅得跟兔子一樣的眼睛,悶笑著說道,「去井邊拿些冷水沖洗一下,會好受些。」
剛剛她爆炒了辣椒,被辣煙燻到,難頂。
阿溪眨了眨帶著酸澀的眼眶,直到好受些,才停下來。
此時,寧夏已經開始著手將清洗好的香菇倒到鍋里,燉著雞湯的鍋,一掀開,香氣四溢,濃濃的雞肉湯香味,撲鼻而來。
倒了香菇進去,更是添了幾分香甜之氣。
阿溪吸了吸鼻子,她現在便饞餓了。
看著一把巧手的女子,阿溪不禁陷入沉思。
女子面容姣好,一雙清澈的眼睛,靈活靈現,就怎麼看著你時,好像含著水霧,淺淺的,柔和、恬靜,帶著旁人不曾有的,獨特的灑脫、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