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擠在一張床上,潘月雖然燥熱不安,卻能很快入睡。周英傑同樣燥熱不安,卻眼巴巴地盯著天花板,乾瞪眼直到亮天。
第二天一早,潘月為了儘可能少和女人說話,乾脆帶周青青出去吃早飯。
坐在食堂一角,周青青一臉疑惑,問潘月,
「嫂子,她真是你媽媽?」
潘月眼睛眯起來,在周青青鼻尖上輕輕一點,
「你看出來什麼了?」
周青青叼著包子,
「我只是覺得怪怪的。你不管她叫媽媽,就很奇怪啊。」
潘月無奈一嘆,
「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我媽……」
周青青很不理解,但她終究年紀小,這種事情也不會太操心。到學校時,她已經把家裡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臨近校門前,周青青又跑了回來,
「嫂子!晚上我想吃鍋包肉。」
潘月用力點頭,
「行!我給你做雙份!」
-
送走周青青,潘月去了電影院。她剛走進電影院辦公室,所有人都圍了上來。
「不得了啊,潘月,你為我們江城的文化系統立了大功!」
「就是呀,金港美院呀。你是第一名畢業的!」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把潘月圍在正中間,潘月這才知道,原來文化系統深造的成績,每年各個單位都較勁兒呢。
哪個單位能在金港美院,拿到深造第一名的成績。來年,這個單位就能在文明單位評選上加五分。
「潘月!我代表組織,祝賀你啊!」
人群里,傳來了劉主任的聲音。
潘月看過去,目光正好落進了齊小喬怨恨的目光里,兩人目光相交,齊小喬很快淹入人群。
潘月這次,狠狠打了齊小喬的臉。
她真沒想到,潘月不僅把周英傑的魂兒都搶走了,更可恨的是,潘月還在整個文化系統大放異彩!
坐在辦公桌前,齊小喬顫抖著手,撥通了父親齊山的電話。
「爸,那件事怎麼樣了?」
電話里,沉默了好一會兒,
「小喬,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好麼?你讓我給潘月支走,我任由你性子胡來,給你辦了。你現在倒好,逼著周英傑調動單位?你當部隊是你家開的?」
齊小喬攥著話筒,手指邊緣發白。
她的語氣相當平靜,
「爸爸,那件事情,您看來是不想保守秘密了。」
嘟嘟嘟……
話筒里傳來一陣忙音。
齊小喬眼神逐漸發狠,她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隨即掛斷了電話。
-
師部。
周英傑的辦公室。
「潘村長,我想和您打聽一個人。」
周英傑給林垟小南村村長潘永貴打電話,他是村裡的老人,對潘家的情況應該是最熟悉的。
「關於潘月的母親,你們有消息麼?」
潘永貴很謹慎,開始質疑周英傑的身份,「同志,對不住啊。潘月是軍屬,她的情況我們不能對外透露。」
周英傑暗笑。
沒想到,村長的政治覺悟還很高。
周英傑的謊話,也是信手拈來,他清了一下嗓子,「是這樣,我們是他丈夫單位的,他丈夫最近要晉升,我們這是例行調查。」
「哦!同志你好!」
話筒里,傳來潘永貴極其熱情的聲音,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就像竹筒倒豆子,十分暢快。
周英傑以手握拳,抵在嘴唇上。
潘永貴的防備心有,但是不多……
原來,就在一個星期前,潘月的生母回到了林垟,專門打聽潘月現在的地址。
「她長什麼樣?」
「模樣嘛,和潘月有點像。個子嘛,一米六多點吧。」村長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王鳳霞眉毛下有個痦子,在眼角附近。」
沒錯了。
至此,周英傑確定。家裡的那個人,就是潘月的母親。
就在周英傑表示感謝的時候,話筒里傳來輕聲一嘆。
「麻煩你轉告潘月兩口子啊,這女人有點問題,要當心啊。」
「哦?」
周英傑對這個話題比較感興趣,「有問題,是具體什麼問題呢?」
電話里,潘村長笑了笑,
「這個嘛,別人家的家事,我們就不好說了。」
話說了一半,潘村長掛斷了電話。
周英傑坐在桌前,陷入了沉思。難怪,昨天潘月對母親的到來並不熱情,而且疑神疑鬼的。
看來,她應該已經預料到了什麼。
可王鳳霞的問題,究竟是什麼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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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周英傑準時下班。
他提著菜,剛走到家屬區里,就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小南村里給潘大強看家掃墓的男人。
他沒穿爛乎乎的跨欄背心,而是穿著潔白的襯衣配夾克。整個人看上去精神多了。
周英傑一下子怔住了。他眉頭微微一蹙。
這人來這兒,應該是找潘月的。
可自己見過他,只要兩人一碰面,這不就露餡了麼?
周英傑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讓潘月知道自己去調查過她。
捋清思路,周英傑順著隔壁樓,藏了起來。
幾分鐘後,潘月走進大鐵門。周英傑躲在牆後,眼見潘月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男人突然變得非常激動,跳到潘月眼前,
「月兒!」
潘月被人猛地一攔,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男人進一步上前,滿眼放光,「月?你進城這麼久,比原來還要漂亮!」
潘月嘴角抽搐了一下,瞬間明白了。
眼前這人,應該也是林垟來的。自己最近是犯了天條麼!原身老家的人,一個接一個來,把江城當旅遊景點了?
最可惡的是,自己誰都不認識,包括樓上的媽!
「額……」
潘月沉默了一下,有些尷尬,
「你是小南村的吧,大哥,你叫啥?」
男人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盯著潘月的眼睛。他眼底的情緒很複雜,帶著傷心,難過,還有一絲絲怨憤。
「你把我忘記了?!」
潘月戲精上身,敲了一下自己的頭,眼中蘊滿了悲傷。
「不好意思啊大哥,我前些日子墜崖了,腦子不太好使。」
瞬間,男人急得哭了。
他抹了一把眼淚,聲音焦急,
「啥?你咋遭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現在咋樣了?」
遠遠地,周英傑看得莫名其妙。
這男人咋突然哭了?為了聽到更多細節,周英傑決定鋌而走險,深入敵後。他順著牆根,挪到了潘月的隔壁牆。
「我現在已經好些了。謝謝你關心。就是有的人記不住了。」
潘月扯謊,天衣無縫。
男人連連擺手,
「月兒,你好好想想。我是你棟樑哥啊!錢棟樑!」
錢棟樑……
潘月在腦中搜索,他越來越怨恨原書作者了。炮灰女配就什麼都不配擁有嘛……什麼都不提,一點線索也不給!
苦笑一聲,潘月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啊,我記不住了。」
男人聲音顫抖著,
「月兒,我是想告訴你,你媽回村里了,她在村里打聽了你很多事,我想她會過來找你的。你趕緊躲躲,別見她!」
嗯……
潘月眉頭一挑。
真是想睡覺了來枕頭,敢情還有人想著給自己通風報信呢?
自己正好對王鳳霞一無所知,這不,答案送上門來了。
「棟樑哥,你給我講講唄。我從小沒見過我媽,你為什麼不讓我見她啊?」
棟樑哥……
周英傑躲在牆後,深深呼吸。
潘月叫他叫得這麼甜,自己心裡咋就這麼酸呼呼的呢!
錢棟樑低下頭,臉色漲紅。
一聲棟樑哥,把他的骨頭都叫酥了。
「你媽,不是啥好人。」
錢棟樑聲音小小的,生怕惹惱了潘月,他細細觀察潘月的神情,發現她不僅沒生氣,甚至還非常期待。
錢棟樑大膽了一些。
「你媽嫁給大強叔以後,經常給大強叔戴綠帽子。她生下你沒多久,就跟別的男人跑了……對外,她就說是大強叔打他。」
呦!
和昨天的說辭一模一樣。
「她這次回來,沒安好心。她在你家搜颳了一道,連一毛錢都不放過。臨走前,她把大強叔墳頭上的梨都給捎走了。」
錢棟樑蹭掉眼淚,目光變得堅毅起來,
「她聽說你嫁得好,可生氣壞了。說她生你一場,不能一點便宜沒沾到。她要到江城來,鬧死你。」
……
潘月無語,天下還真有這種媽。
女兒但凡過好一點,她就讓她不好過。
潘月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眯起眼睛,看向錢棟樑。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向我通風報信?」
錢棟樑不好意思地搔了一下頭,
「是,也不全是。」
他偷偷看了一眼潘月,整個人軟軟的,就像麵條似的。
周英傑捏著手裡的菜,菜葉子已經榨出了汁。
錢棟樑往前上了一步,捏著衣角。
「你臨走前,說攢三年的錢,就和那個當兵的離婚,然後和我結婚的。你看,這不是正好三年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