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程臉色煞白。
他聽從學生建議,帶著幾個男同學去村里找黃隊長。
此時,黃隊長正在院子裡洗腳。
他一看梁程急匆匆的過來,便抽下擦腳布,胡亂擦了一把,趿著布鞋迎了過來。
他笑呵呵,
「梁教授,」
不等他繼續往下說,梁程火急火燎先開口,
「我們有兩位同學失蹤了。」
山路崎嶇,梁程一路爬山上來,體力不支,他開始大幅度喘氣,
「你路線熟,能不能帶我進山找人?」
黃隊長啊了一聲,最半張著,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幾秒鐘後,他二話沒說,轉身去找火把去了。
柴房裡,黃隊長臉色陡變,暗自竊笑,
「費勁找死人……行,就陪你們溜溜山,晚上睡得更香。」
山間,火把就像蜿蜒的火龍。照亮了上虎攀峰的路。
他們沿路搜索,幾十人個忙活了大半夜,沒有一點潘月和劉芳留下的痕跡,他們的嗓子喊啞了,驚奇林中飛鳥。
幾個小時後,天際線附近泛出金光。
連續爬山幾個小時後,同學們體力不支,坐在原地開始修整。
男同學們一個個面色嚴肅,坐在地上悶不吭聲。女同學有人開始啜泣,她們甚至懷疑,潘月和劉芳是不是遇見了山鬼。
「他們不會是已經……」
女生的臉,在火把的映照下,血色全無。
大家想到最壞的結局,氣氛陡然降至冰點。
梁程叉著腰,站在懸崖邊遠眺,他用力閉了閉眼睛,嗓子嘶啞。
「行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我來辦。」
同學們齊刷刷看向梁程,一個個神情複雜。
梁程和同學結交很少,在學校時相當神秘,他太年輕了,完全沒有教授該有的穩重成熟。看上去也不像有什麼擔當的人。
「梁教授,你要自己去找?」
一個高個子男生挺身而出,「我陪你去吧。」
黃隊長見狀,趕緊發表意見,
「要不,等天亮了,我叫上全村的人一起出來找吧。現在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清啊。」
梁程否了。
「來不及了,山里氣溫這麼低,再等下去,他們兩個也許沒命了。你們都回去,我下山去報警。」
-
梁程趕到明堂山派出所時,正趕上民警們上班。
一聽是城裡的學生出事了,民警們相當重視。他們放下手中的早飯,立馬聯繫了當地消防隊,還有附近的武警駐軍,準備進山。
梁程剛坐上警用摩托,準備和他們一起去虎攀峰時,他想起來了一個人。
他立馬返回派出所,借用所里的電話。他掏出隨身攜帶的電話本,給遠在江城的周英傑的辦公室去了個電話。
還好,當初周英傑給他留了一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警衛員小劉。
電話里,小劉告訴梁程,周英傑現在不在辦公室,他在醫院做胃鏡檢查。梁程聽著外面摩托發動的聲音,只能給小劉留下口信。
「麻煩你轉告周英傑。我叫梁程,她妻子潘月在明堂山失蹤了,如果他能趕來,就來虎攀峰的小窪村。」
說了一聲謝謝後,梁程立馬掛斷電話。
-
部隊醫院。
周英傑剛做完胃鏡,喉部的麻醉還沒過去。
門前,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周英傑循聲看去,小劉正朝著自己跑過來,軍裝前襟濕透了。
「參謀長!剛才有一個叫梁程的,打電話來師部,說嫂子在明堂山失蹤了。」
周英傑猛地站起來,一陣眩暈。
他張開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中寫滿了震驚和疑惑,深深的不安就像篆刻進了眼睛裡。
小劉又急又怕,
「參謀長,那邊很著急,就說了這些話就掛斷電話了。他說你要去的話,就去虎攀峰的小窪村。」
聽見這個地名,周英傑額上青筋凸起。
沒錯了……
潘月去寫生的地方,就是名堂上的虎攀峰。
這時,醫生拿著報告單出來了,短粗的眉頭微微皺起,
「周英傑同志,你的檢查報告,」
就像沒聽見醫生的話似的,周英傑甩下身後一切,拔腿沖向師部韓衛國的辦公室。
由於血流過速,等周英傑衝到辦公室時,他喉部的麻醉劑散了大半。
他用盡全力,讓自己的表達儘可能清晰。
聽罷緣由,韓衛國眉頭緊緊蹙著。
周英傑手指微微顫抖,豆大的汗珠就像下雨,從鬢角邊滾落。
「韓政委,我想請假。」
周英傑說的很勉強,上次因為潘月的事情,他已經請了好幾天假了。部隊沒有固定假期,他用的是探親假。
然而,探親假必須提前半個月申請才行。
他臉色艱難,
「我知道這樣很不好,可是,」
周英傑是個將近190的大漢,韓政委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了窘迫。
「你現在去,只怕晚了,」
韓衛國輕聲一嘆。
周英傑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不安和絕望在眼中蔓延。他嘴角繃得筆直,「韓政委,潘月這個人原來是不怎麼樣,可是她變了,她不應該這麼年輕就……」
周英傑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韓政委赫嗤醫生,自嘲加自責起來,
「你看我!小周,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坐火車去,太晚了。」
周英傑的神情,愈發黯淡。
沒錯!
哪怕是最快的火車去金港,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自己現在買票去車站,至少明天晚上才能到……
韓衛國二話沒說,抄起電話,
「喂,我是韓衛國,你現在立刻馬上幫我查一下,去金港軍用機場的運輸機,什麼時候起飛?」
……
倏忽,周英傑的眼睛開始發燒。
「老韓,」
他下頜角緊繃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電話回過來了,機場方面告訴韓政委,飛機將在四十分鐘後起飛。
為了確保周英傑準時到達機場,韓衛國親自開車,把周英傑送進了停機坪。
臨登機前,韓衛國在周英傑肩膀上重重一拍,
「英傑,你現在這樣,我很欣慰。我當初不讓你們兩人離婚的這個決定,是很正確的。你心裡很重視她,」
聽了韓衛國的話,周英傑臉色更差了。
韓衛國尷尬的清了清嗓子,也覺得現在說這些不太合適。
「你就放心去,青青留給你魏大姐照顧!」
「謝謝!」
-
周英傑到達虎攀峰小窪村時,梁程正在院子裡,和民警們商量搜救的對策。
梁程向民警比劃山路,他目光一滯,腦中空白了好幾秒。
他給周英傑打電話也就是三個小時前的事情,他……
這是幻覺?
梁程狠狠閉了下眼睛,當他再睜眼時,周英傑已經走到了他面前,「梁教授,潘月現在有消息了麼?」
梁程極其短促的「啊」了一聲。
「你,你咋這麼快!?」
周英傑沒時間解釋,語氣更加焦急,
「潘月呢?!人呢?」
梁程緊抿下唇,不知道到底如何開口。
一旁,黃隊長心虛,鼻尖上微微滲出小汗珠。
他往後退了半步,躲在人後細細打量起來周英傑。自己一米八,在這裡已經算是巨人了。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比自己高半個頭,看上去比自己孔武有力多了。
「同志,我們正在商量搜救的事情。」
一位民警,上前解釋,「武警,消防已經在虎攀峰上準備了,隨時準備順著懸崖下去搜救。」
民警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山溝里,傳來女同學的尖叫聲,
「梁教授!」
「劉芳回來了!」
梁程拔腿沖了過去,周英傑緊隨其後。
看見劉芳滿身帶血,一搖一晃地被同學們攙扶到山坡上,周英傑眼前一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她的同學回來了。
可,潘月呢?
潘月!
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