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這是凌冽的寒風呼嘯的聲音,更是左荔三人奔跑時,發出的呼吸聲。
三人沒有說話,風雪越發大了。
一開口,就會被風灌嗓子,那滋味並不好受。
而且他們必須要儘快下山。
否則的話,風雪一旦大了,他們就更加沒有逃走的可能。
風雪掩蓋了身後追擊村民的聲音。
但那些人的存在,卻像是壓在幾人心底的巨石。
沉重又令人恐懼。
左荔也覺得累,覺得冷風颳在嬌嫩的臉上的感覺,很不好受。
可,她卻不能放棄!
突然,就在這時候,葉惠然鬆開了左荔的手。
左荔停下來,喘著氣看著她,用眼神詢問怎麼了。
葉惠然對她一笑,語氣中透出一股決然:「這樣下去,我們誰也走不了。秉文知道一條通往山下的小路,左荔你帶著秉文從那裡走,我去引開他們。」
說著,她摸了摸裴秉文的頭髮,眼中含著淚光,「秉文,以後聽你左荔姐姐的話。」
她並沒有再說多餘的廢話,不管不顧地往後折返。
不讓那些人看到她,如何能引開這些人!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左荔和裴秉文尚且沒有反應過來,葉惠然就已經轉身走了。
「媽媽!」裴秉文著急之下,想要跟上去,卻被左荔拉住了手。
他看向左荔,就發現她此時雙眼紅通通的,顯然也不好受:「秉文,聽你媽媽的,我們快走。」
左荔看了葉惠然那已經看不清楚的背影,咬牙之下,轉身不停地向前走著。
裴秉文沒有不懂事的掙扎,反而主動帶著左荔走那條小路。
只是少年已然無聲息地哭泣。
左荔緊緊握住他的手,堅定的道:「秉文,你放心,只要我們能逃走,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出葉大姐!」
她明白葉惠然的決然,也明白她是因為內疚。
左荔的猜測和葉惠然一樣,這些村民會這麼快發現他們。
多半是因為之前他們和裴大河糾纏的動靜,被誰聽到了。
裴秉文沒有回她話,只是將她的手攥得更緊了,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兩人沉默地,快速的下山。
冬天路滑,山上地面又有積雪碎冰。
下山的路,其實並不比上山好走。
咚咚咚!
左荔前行著,卻像是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般。
那種緊張感,讓她的心臟好似下一刻就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一定要逃走!
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
「唔。」
屋漏偏逢連夜雨!
裴秉文突然摔倒在地,捂著自己的右腿,一時之間竟然站不起來。
「怎麼了?秉文!沒事吧?」
左荔見他捂著右腿,想起了白天的事,頓時焦急道,
「是裴大河白天把你的腿踢傷了是不是?」
「沒事!」裴秉文咬牙想要站起來,他想要自由,也不想拖累左荔。
從小在裴大河的暴力下成長,他太知道若是他們被抓回去,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
尤其是左荔還砍了裴大河一刀,以裴大河那沒有肚量、瑕疵必報的性格,一定會瘋狂折磨左荔。
可,他能勉強站起來,卻走不了路。
他能感覺到,右腿很疼,尤其是腳腕處,怕是已經腫了。
他之前就是忍著痛,卻是讓腳腕傷得更厲害。
剛才踩著碎冰跌倒在地,又一次傷害了腿。
裴秉文明白自己怕是走不了了。
雖然遺憾,卻發現並沒有多少恐懼。
他可以回去陪媽媽。
他清澈的眸光,注視著左荔:「姐姐,你一個人走吧。我走不了了,我被他們抓住,不一定有事,可姐姐不一樣。快走吧,連同我和媽媽的那一份!」
左荔心中一疼,看著面前少年面上努力擠出的笑容。
她知道,裴秉文說的是對的。
他到底是望月村的人,還是個男孩。
裴大河再生氣,也不至於對他太狠。
而她要帶著腳腕受傷的裴秉文離開,機會只會更加渺茫。
誰也不知道,身後的村民能被葉惠然騙多久。
會不會有村民也知道這條小路,甚至他們早就發現了只有葉惠然一個人,所以選擇兵分兩路。
這些都是讓左荔如此急切的緣故。
可!
這世上總有一些事,逾越了生命!
她阻止不了葉惠然決然的自我犧牲。
她也阻止不了身後村民的腳步。
但這一刻,她可以選擇帶著裴秉文一起走。
就算這是個不理智的決定又如何?
這裡是一條小路,村民若是不知道,她如果把裴秉文留在這冰天雪地中。
那麼等待這個少年的,只會是死亡!
就算這種情況不出現,左荔也不會賭。
況且,裴秉文不是她的拖累。
如果沒有他,她連這次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怕什麼!
最差的結果不過是被重新抓回去罷了。
她不怕!
反正這一世是她白撿的!
左荔咬牙將裴秉文的右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架著他站了起來。
她心裡的緊張,似乎在這一刻都消除了。
她笑著,在這一刻美得驚心動魄,
「秉文,就算會被抓走,我也不會將你一個人丟在這裡。我答應了葉大姐,會照顧好你。那麼,要逃走就一起逃,絕不輕易分開!」
「姐姐……」
「不要說了,你若是非要留下來,那我也不走了!秉文,我會帶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要放棄,我都沒丟下你,你就不應該自己放棄自己!」
左荔沒有看他,而是仔細看著腳下的路。
她幾乎受著裴秉文整個重量,又加上下山路更加艱難,需要扶住兩側的樹,才不會摔倒。
行走間,比之前慢了許多。
裴秉文鼻子發酸,少年在這一刻,感受到了自己被人在乎著。
他沒有再掙扎任性,而是配合著左荔。
接下來的一分一秒,裴秉覺得心中萬籟俱寂,又春暖花開。
在聽到身後有村民的聲音傳來時,左荔苦笑。
果然,身為惡毒女配,她是沒有光環的。
很顯然,這條路被發現了!
甚至葉惠然已經被抓走了!
裴秉文也聽到了聲音,不顧腳腕的疼痛,儘量提高了速度。
但,最終左荔踩到了一根藏在積雪中的木條,腳下不穩,直接帶著裴秉文一起摔倒在地。
「唔。」
這一跤摔得左荔腦袋直接撞到了一棵樹上。
一種因為暈厥而想要吐的感覺,瞬間縈繞在心頭。
至於裴秉文,更是倒霉地被摔到了更前面的地上。
臉色慘白中,也站不起來。
「發現了!他們在前面!」
身後村民的聲音響了起來。
左荔幾乎絕望。
果然,哪怕是跑不了。
她苦笑,即使不帶著裴秉文,她也逃不了。
左荔乾脆不跑了,轉了個身,仰面躺在地上。
閉著眼睛,任由雪花落在面上,那種暈厥感愈發重了。
但因為雪的冷,左荔卻覺得自己頭腦這時候很清醒。
她想起了那一場初雪,呢喃道:「顧先生,又下雪了。」
「臭婆娘,居然敢逃跑!」
左荔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面目兇惡的村民,已經走到了她面前,獰笑著一腳踹向了她。
左荔沒躲。
但這一腳卻被爬過來的裴秉文擋住了。
少年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卻不管不顧抱住這人的腿,「不准你打姐姐!」
他此時的眸光,是從未有過的狠戾。
就像是一匹性情暴戾的狼崽子。
哪怕被殺死,也要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秉文。」左荔掙扎著坐起來。
這村民像是被惹怒了一樣,兇惡地用另一隻腳踹裴秉文:
「豬蛋!你個吃裡扒外的傢伙,聯合外人來害自己親爹,你個大逆不道的玩意兒!你再不放開,老子今天就替裴大河弄死你這個逆子!」
「不要踢了!」左荔抱住了男人另一條腿!
如此之下,這男人突然重心不穩,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王老四,你這麼弱了嗎?居然被一個女人和半大小子給弄成這樣!」
有村民站在一旁嘲笑這個叫王老四的村民!
王老四瞬間惱羞成怒,揚起了巴掌,就要打在左荔的臉上:「臭娘們,給臉不要臉——啊——」
「噗呲」
王老四舉起的手炸開了一朵血花!
那血濺在了左荔和裴秉文的臉上。
血液滴落在雪地上,像是盛開的紅梅,卻帶著一股殺戮之氣。
血花炸開後,才聽到「砰」的一聲槍響。
左荔的心跳有瞬間的靜止,她猛地扭頭。
就看到了不遠處正拿著槍,穿著風衣疾速飛奔過來的身影。
他的衣角向後飄著,風雪在這一刻像是鎧甲一般,披在他的身上。
在他的手上,握著一把槍,保持著射擊的姿勢。
哪怕在奔跑中,風雪中,他也射中了目標!
那人是,顧飛沉!
後來,左荔回想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愛上顧飛沉的,腦海中總是會冒出這個畫面。
她在絕望的深淵中,等到了她的天神。
從此,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