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天上的雪紛揚而下,不大,但卻給人一種無窮無盡之感。
沒來由的,只要看到這一幕,就會產生沉重之感。
呆在車裡的李春長有些擔憂地盯著公安局的大門。
那裡還亮著燈,但顧飛沉還沒從裡面出來。
「太太已經失蹤整整兩天時間了。」
李春長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心中對左荔也十分的擔憂。
可到現在,他們還是沒辦法找到左荔,楊老三更是沒有蹤跡。
「雖然已經猜到做下這件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至少沒抓到的楊老三。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找不到這楊老三!」
這兩天,顧飛沉一分鐘都沒有睡。
在儘量隱瞞左荔失蹤一事的情況下,發揮最大的力量去尋找左荔。
可人海茫茫,哪怕這陽光市不大,但周圍山林也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村落也不少。
甚至若是楊老三把左荔扔到哪個地窖裡面藏著,他們也沒辦法知道。
至於隱瞞失蹤的消息,也是為了避免流言蜚語。
以及其他一些不懷好意的人先他們一步找到左荔。
要知道,顧飛沉軍旅生涯十二年,實在是結了不少敵人。
況且一旦讓人知道如今的顧飛沉連太太都護不住,那麼很多隱藏在暗中的毒蛇,就會開始伺機而動。
將毒牙刺入顧飛沉身邊的其他人。
到了那時,才是真正的危機!
如今國家在改革開放之下,前程一片光明。
可與光明相伴而生的,則是黑暗。
而顧飛沉曾經是在黑暗中負重前行的人。
如今也不例外。
李春長正想著這兩天的事情時,就看到顧飛沉正從公安局走出來。
他面容沒什麼表情,堅毅俊朗的臉顯得憔悴。
穿著黑色的大衣,渾身氣勢壓抑。
一眼望過去,就有一種仿佛能將人吞噬的氣息。
那大衣,是太太為先生設計的。
自從前天被趙建設交給先生後,先生這兩天都是穿的這件大衣。
「啪嗒咚」
車門被打開,隨後又被關上。
一上車,顧飛沉就閉上了眼睛,下頷線緊繃,薄唇略干,看上去像是許久沒有喝水一般。
他啟唇,聲音沙啞低沉:「回去吧。」
李春長應了一聲,就見顧飛沉已經將目光投向窗外。
他面無表情時,永遠無法讓人猜出他此時在想什麼。
車內的空氣實在是太壓抑了,李春長輕咳一聲,詢問道:「先生,可能見到楊志山?」
「能。」顧飛沉嘴角露出一個帶著冷意的笑容。
今天他來這公安局,就是想要見到楊志山。
可惜,楊志山日前被送到了一處距離陽光市較遠的監獄。
最早明天才能被轉帶來陽光市。
「太好了!從他口中,應該能知道楊老三會將太太藏去哪裡!」
李春長儘量不去想,楊志山也不知道楊老三的想法這個可能,試圖安慰顧飛沉,
「先生回家之後,就好好休息一下。別太太救出來了,你身體先垮了。」
顧飛沉沒說話,只是摩挲著衣角,似乎這樣就能夠間接觸碰到左荔。
想著她,他如何睡得著?
他會驚憂,他睡覺的時候,她會不會正在承受著什麼?
只要想到這個可能,顧飛沉就沒辦法再保持鎮定。
是他,把她帶到身邊後,又沒有保護好她。
他心道:「這是第二次。」
第二次他讓她遇到危險。
他發誓,不會有第三次。
顧飛沉走進顧家小樓,就發現客廳裡面還亮著燈。
走進去,就在沙發上看到三個姿態不一的少年。
其中,最先起身的是顧歲陽。
他一向嬉皮笑臉,沒個正形,此時面上卻滿是正色與焦急。
他快步上前,走到顧飛沉面前:「老頭兒,怎麼樣?有小後媽的消息了嗎?」
顧飛沉掃了他一眼,目光落到那邊正看似淡定,實則也一臉緊張的顧季星,眉頭微微一皺。
顧季星觸及自己父親那極具壓迫力的目光,趕緊移開了目光。
至於顧元正,看到這一幕暗嘆一聲,站到了兩人中間,隔絕了顧飛沉看向顧季星的目光。
他道:「爸,如果有什麼地方我們能幫忙的,你就說。」
顧歲陽重重點頭:「沒錯,老頭兒,我也能幫忙。」
顧飛沉壓下心中的諸多情緒,現在找左荔最重要,其他的事情,容後再說。
「明天我去親自去審楊志山,至於你們,好好上學,不要惹禍就好。」
顧飛沉雖然會交一些事情給幾個兒子做,但這件事太過危險,他還是不想讓他們參與進來。
他邁步往樓上走,他還要努力地分析一下整個事情,儘可能地找到更多的線索。
「爸爸!」
顧飛沉腳步一頓,他身後傳來了顧季星的聲音,他沒回頭。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沒想過讓她陷入這種危險。」
「……我知道。」顧飛沉頭也沒回,上樓進了書房。
樓下,顧季星頹廢地垂著身體,看著地面。
顧歲陽看到他這樣,卻是咬牙切齒上前,猛地一拍茶几:
「二哥,你剛才說的話,你覺得我會信嗎?你巴不得小後媽死吧,你恨不得她從來沒出現,和你比,我都是個正常人……」
「老三!咳咳。」顧元正訓斥顧歲陽,結果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他身體向來弱,尤其是畏寒。
這幾天他也因為左荔失蹤沒有休息好。
身體很快就給了他懲罰——咳嗽低熱。
他沒在意自己的身體,雙目含著厲光盯著顧歲陽,「三弟,你怎麼能這麼說你二哥!別讓也再聽到這種話,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顧歲陽還是聽顧元正這大哥的話,雙目沉著,身上的桀驁變成了陰鬱。
他雙手揣褲兜中,居高臨下看著還坐在沙發上的顧季星,冷冷道:「左荔若是出事,二哥你就高興了是吧。」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其中夾雜著對顧季星的怨懟。
這讓從小就幾位照顧顧歲陽的顧季星笑了。
「是!」顧季星陰惻惻的道,雙目赤紅,語氣失去了平時的冷靜,
「老三,你是不是就想聽到我這麼回答?那我告訴你,我沒想過!我顧季星再怎麼渾蛋,特麼我也姓顧,顧家人就沒有違法犯罪的!」
哪怕是偶爾內心有魔鬼在引誘他這麼想。
可十五歲的少年,還沒有徹底地走向極端。
「我就算再討厭她,也絕對不希望她落得這種結局!」
這話一出,整個客廳都死一般的寂靜。
頭頂微黃的燈光,搖曳了兩下,像是此時少年們的心。
不遠處劉阿姨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擦了擦眼淚,嘴裡呢喃:「太太,你快回來吧,這家裡沒有你,都不像一個家了。」
在書房中的顧飛沉,隱約的聽到了樓下爭執的聲音,卻並沒有下去阻止他們。
他現在滿心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儘量快!
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左荔。
他面前擺著的是一張陽光市以及周圍地域的地圖。
因為他發現得早,所以以最快的速度,封鎖了一些道路。至於沒有封鎖成功的,也有他的人正一寸寸的搜索。
但,這種辦法,無異於大海撈針。
他將已經尋找過的地方划去,卻還有三分之二的地方沒有找。
已經兩天了,時間越久,左荔就越危險。
他向後閉眼靠著沙發背,腦海中和左荔的事情像是電影一般,一幕幕地回放著。
最終,他輕聲呢喃:「在你失蹤之前幾天,我能感覺到,你有心事,這心事還與我有關。
我當時覺得,不需要詢問你,因為我們之間不是什麼都能詢問的關係。
但現在,你若出現在我面前,我定然不會讓你一個人胡思亂想。」
……
左荔躺在稻草上,身上蓋著破舊的棉被,身體卻依舊很冷,整個人蜷縮在稻草堆上,瑟縮著發抖。
「顧先生,我好想你。」左荔在這深夜,真的好想顧飛沉。
她眼角滑落一滴眼淚,這是她失蹤後第一次哭。
她從未遇到這種可怕的事情!
這種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沉淪地獄的感覺,真的像是一隻巨獸,隨時都能夠將她徹底吞噬。
她想,如果這一次能夠平安脫困,她以後一定不會再胡思亂想。
其實,顧先生就算利用了譚蓓,那也是為了更多人好。
她何必要因此,而去胡思亂想。
左荔並沒有脆弱多久,而是很快地振作起來,
「不能再怨天尤人、自怨自艾。顧先生會救我,可我不能等著他來救。靠人不如靠己!」
左荔為自己打氣,再在腦海中復盤了一下自己的計劃。
彌補了一些缺漏之處,準備第二天就要開始計劃。
想到這裡,她不再多想,將整個人裹進被子中,還是覺得冷,就往被子裡塞稻草。
她這時候什麼都不想再計較。
別凍死、凍病在這個夜晚,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這半夜,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裴秉文拿著一床棉被進來,蓋在了左荔身上。
「謝謝。」
裴秉文沒說話,轉身離開了這裡。
他還是鎖上了門。
他知道,不鎖門左荔也不會就這樣逃走。
這鎖,是鎖給那裴大河看的。
翌日,天微亮之時,就聽到外面雞鳴的聲音。
左荔艱難起身,哪怕沒開門,冷空氣也已經往身上灌,頭有些暈,怕是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凍著了。
她沒矯情,撐起身體起身,扒在只露出些微縫隙的窗戶。
往外看去,就發現葉惠然已經在往廚房裡去。
「葉大姐,葉大姐!」
那邊葉惠然聞言,驚訝的往這邊看來,很快就轉向往這邊來。
「大閨女,是不是餓了,你再等等,我很快就做早飯了。」
左荔對她笑得和善:「葉大姐,我替你做飯吧。我爸是廚師,我廚藝特別好。」
左大軍才不是廚師,她這是為了取信葉惠然。
葉惠然猶豫:「這……」
左荔趕緊可憐兮兮的道:「葉大姐,我不會跑的,以我現在的身體,肯定跑不了呀。這東南西北,身處何處我都不知道。」
葉惠然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絲同情,最後一咬牙,拿了鑰匙打開門。
「那你跟我來廚房吧,千萬別試圖逃跑,這一個村子的人,都是一夥的,你跑不了的。」
葉惠然這麼說著,似乎是警告,實則是善意的提醒,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中還閃過了恨意。
這恨意自然不是針對左荔的,那就很顯然是對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