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熱,山裡面的村民們倒也大部分都穿著短袖。
而宣炎撐著站在陰影處,身上穿著長袖的襯衫。
整個人皮膚極白,站在那裡,讓人看到的時候就會讓人覺得美好。
尤其是他長身玉立,含笑看她的樣子,看上去極其的溫潤。
左荔看到的時候,就像是喝了一壺沁涼的酸梅湯一般,極其的舒服。
看到他,左荔沖他招了招手。
等到學校門口圍著的這些人都離開之後,左荔將宣炎帶到了她在學校裡面的辦公室中,
宣炎沒有坐下,只是在辦公室裡面四處的走著,目光四下看著。
這裡很簡樸,牆壁甚至都沒有刷漆,而且還是那種泥土做的房子,看上去就給人一種簡陋的感覺。
在宣炎的印象中,左荔和這樣簡陋的住所環境是完全不同的。
左荔她不應該屬於這裡,她就應該住在精美的房間之中,被人嬌養著。
然而,如今她心甘情願地為了另外一個男人來到這裡,
在這一瞬間,宣炎心頭湧上了無限的悲涼。
沒有哪一刻,比現在這一刻更讓他明白。
他和左荔之間永遠都不可能了。
可是不甘心呀,
這麼多年的執念,又怎麼可能輕輕鬆鬆的就放下。
宣炎語氣有些莫名,「我沒有想到你會跟著他來這裡。我得到消息的時候一點都不信。」
如果顧飛沉愛左荔的話,又怎麼會讓她跟著他來這裡受苦?
宣炎心頭湧上了無限的戾氣,不是他覬覦別人的妻子,而是顧飛沉不配。
「這麼久沒有見面,你還好嗎?」
左荔嘿嘿一笑,「顧先生自然是不想我跟著他來的,但是我和他是夫妻,他去哪裡我自然也得跟著去。
最近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來,我跟你說。」
左荔滔滔不絕的說了很多話,宣炎都默默地聽著,一雙眼睛從始至終都在左荔的身上。
而蔣緋在旁邊看著,神情有些莫名其妙,
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宣炎,眼神之中帶著一種懷疑,
有些時候就是旁觀者清,她能明顯感覺到宣炎對左荔那不一樣的情感。
蔣緋覺得,左荔應該是知道宣炎的感情的。
但奇怪的是,左荔仿佛什麼都沒有察覺一般,依舊與這個男人這麼相處,
這很奇怪!
如今面前的這一幕,讓蔣緋產生了懷疑。
左荔難不成對這個宣炎也有感覺?
不可能吧?
不可能吧!
左荔有多麼的愛顧飛沉,她是知道的。
然而這個男人卻讓蔣緋心頭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能夠明顯感覺到,左荔對宣炎是不同的。
這時候,宣炎看了蔣緋一眼。
這眼神,蔣緋看明白了,大概就是讓蔣緋趕緊滾,他要和左荔單獨敘話。
但是蔣緋磕的cp可是左荔和顧飛沉。
她怎麼會允許左荔和一個對她有企圖的男人反覆待在一起。
蔣緋不僅沒有離開,還重新坐了下來。
對左荔道:「荔荔,你還沒跟我介紹一下這位是誰呢?看樣子似乎是你的朋友。」
左荔點了點頭:「沒錯,他是我的朋友,叫宣炎。」
宣炎對蔣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偏生轉頭對著左荔的時候又能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蔣緋在看旁邊看得直搖頭。
覺得這男人一定是個心機深沉的人。
奇怪的是,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他是真的想要挖牆腳的。
那就是很奇怪,一向和陌生人之間保持距離的左荔,此時卻像是沒有察覺一般,甚至還帶宣炎回家,給他親自做了飯菜。
等到吃飯的時候,蔣緋實在是忍不住了,把左尼荔拉到廚房裡詢問。
「你幹嘛呢?你難道看不出他喜歡你嗎?我跟你說,這要是讓顧飛沉知道了,鐵定得吃醋。
咱們就說結婚了,就要和異性保持距離,顧飛沉能做到,你別告訴我你做不到。
而且這男人,在我看來就不是什麼簡單的人,你要是和他走的太近了的話,我覺得太危險了。」
左荔:「你放心吧,緋緋,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是他絕對不會害我的。」
蔣緋聽到左荔這話,真的氣得抓了抓頭髮,在左荔面前來回踱步,最後有些無奈的道: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害你,我跟你說,這嫉妒心總是會讓人做出一些無法克制的事情。
我就覺得就男人身上有一種危險的感覺,你要是離他太近的話,出現危險怎麼辦?
我不管,你現在就把他趕走,不要讓他再呆在這裡了。我看到他就覺得瘮得慌。」
左荔沉默,她明白蔣緋說的是對的。
她又怎麼可能感覺不到宣炎對她的感情呢?
她沒有這麼遲鈍。
一般情況下,在察覺到異性對她有好感的時候,她肯定是會保持距離的。
這是一個已婚婦女應該做到的。
但這人偏偏是宣炎,偏偏他在不久之前做了和宣炎有關的夢。
在夢裡,左荔知道了多的事情。
——自從第一天做夢之後,左荔現在幾乎每天都會做夢。
夢裡都是以前她經歷的事情。
那些夢將她那些缺失的記憶逐漸的粘在了一起。
直到有一天,她做了一個關於宣炎的夢。
才徹底的明白了,自己和宣炎之間究竟有怎麼樣樣的瓜葛。
在做了那個夢之後,她就發現她恐怕以後沒有辦法再無視宣炎了。
因為宣炎真的對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而那些事情,讓她內心產生了一種自責、虧欠的感覺。
在面對宣炎的時候,左荔根本沒辦法說出狠心的話。
可這些事情,她又該如何跟蔣緋說呢?
即使說出來之後,蔣緋也相信她說的話。
但左荔明白,自己和宣炎之間永遠沒辦法有結果的。
而且自責永遠都不是感情。
虧欠也不是愛情。
心裡也不會用這樣的感情去侮辱宣炎對她的愛。
「唉,緋緋,等會讓我和他單獨待一會吧,有些事情我想和他說清楚。
你放心吧,我是絕對不會做對不起顧先生的事情,難不成你還不相信我嗎?」
蔣緋翻了個白眼,「我當然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他罷了。」
蔣緋有一種直覺,這個炎言真的特別的危險。
左荔和他走的太近的話,一定會吃虧的。
吃完這頓飯之後,宣炎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在左荔提出要和他單獨出去走一走時。
他表現得很沉默,並沒有單獨和左荔相處的愉快。
鄉間太陽很大,但是鄉間的樹木很多,陽光透過林一落,在小道上時並沒有那麼炙熱,甚至偶爾吹過來的風都帶著花草樹木的芬芳。
在這一刻,宣炎像是明白了什麼。
或許他以為的苦,在做題看來,根本就不是什麼苦。
而是甘之若飴的神仙生活呢。
就如同,他以為左荔跟著他會幸福。
但實際上如今她就已經足夠幸福了。
所以他還在堅持什麼,讓他就這麼放棄嗎?
他又不甘心。
明明,都已經走到了左荔的面前。
都和她保持著這麼親近的關係。
如果就這麼放棄的話,那他這些年的堅持又算什麼?
可是,他遙望前路,卻發現前面滿是迷霧。
在他的前方,早就已經沒有路了。
他往後一看,也是無盡的深淵。
讓他回到深淵之中,他也不願意。
所以他的路,究竟在何方?
宣炎的目光看向了左荔,在這一刻,他想起了一句話。
大霧四起,無人知道我愛你。
在左荔一開口之前,他突然就這樣停住了腳步。
在左荔望向他時,他道:「荔荔,你知道的吧,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從很久以前就已經喜歡你了。
所以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能不能再了解我一些。」
左荔面上的笑容猛地就消失掉了,
她很認真的看著宣炎,說實話,
她沒有想到宣炎會在這種情況下跟她說這樣的話。
明明,她一直想要避免的就是面前這一幕的發生。
可是,如今宣炎挑明白了。
那麼她也不能夠再繼續沉默了。
否則的話,這是對兩人之間的不尊重。
「宣炎,我很愛顧先生,並且這一生也只會愛他一個人。」
「為什麼?」宣炎,有些憤怒,他的情緒難以自控。
「為什麼?你就那麼喜歡他?他就那麼好嗎?你看看我,我哪裡都不比他差,我對你的愛絕對不會比他少,可不可以看看我。」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宣炎幾乎是用吼的。
但是他的吼聲之中,並沒有暴戾,有的只是無盡的悲哀。
左荔眼眶有些泛紅,看著面前的宣炎,想起了那個夢境,
在夢裡,她看到了宣炎年少掙扎求生的事兒。
看到了宣炎在最絕望的時候,默念著她的名字。
左荔明白,自己對宣炎來說,可能是精神支柱。
而在原本故事劇情之中,也是宣炎一直站在她的身後,讓她能夠無所畏懼。
可顧飛沉的意外死亡,卻和宣炎有一些關係。
不是他動的手,而是饒清河動的手。
原來,饒清河和宣炎之間的關係比她想像中還要親近。
而饒清河會對顧飛很動手,也是因為宣炎喜歡她。
饒清河想要成全自己和宣炎。
左荔應該生氣的,但是再後來,宣炎為了保全她,為她而死。
這些樁樁件件的事情,在如今看來,或許只是一個夢,
但是左荔明白,那是原本她經歷過的一生。
而因為那個夢,她對宣炎的時候總是格外的自責與虧欠。
明明知道宣炎在本身不是一個好人,可是她就是沒有辦法對他狠心。
「對不起,我只會愛顧先生,宣炎我們可以做朋友,真的,還有……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
宣炎,可不可以做一個好人?如果你喜歡我的話。」
宣炎聽到左荔的話,有一瞬間如墜冰窟。
宣炎明白,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或許左荔已經知道了。
所以,因為這些才不喜歡他的嗎?
因為他和顧飛沉就是兩個極端,顧非飛沉是大英雄。
而他,是生活在黑暗中的蛆蟲,不斷的掙扎著爬向光明。
但光明早就已經不屬於他了。
宣炎靠在一棵樹上,垂著頭,半晌都說不出話。
他過了許久才問:「你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都知道了。」左荔這麼說。
宣炎猛的抬頭看向她,眼眶有些泛紅,「那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個好人,你在我面前這麼說,難道就不怕我對你動手嗎?」
左荔搖頭,「我不怕,宣炎,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熬過那段時光的,我也很榮幸成為你的光,
但是宣炎,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做過什麼,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讓自己掙脫出了那個泥潭,」
左荔慢慢的靠近他,伸出手扶住他的手臂,
很認真的道:「所以不要再回去了,做個好人好嗎?」
宣炎苦笑:「荔荔,你有時候真的很殘忍,在拒絕我之後,又讓我做個好人,那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怎麼可能沒有回頭路?只要你回頭,總會有路的。去自首吧,宣炎。」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左荔眼淚不斷的往下落。
她明白宣炎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去自首的話,沒有什麼好下場,
但是左荔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在這一瞬間,她也有些懊惱自己,她是不是太心狠了?
對宣炎太心狠了。
宣炎聽到這話,心頭翻湧著不知道是什麼感情。
但最後,在左荔的眼淚落下的那一刻,他笑了。
「所以荔荔,在你心裡,我是特殊的那一個,對嗎?」
左荔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點頭。
在這一生之中,沒有幾個人願意為她付出生命。
而面前的宣炎,就是一個。
他或許對別人來說不是好人,但是宣炎從未對不起過她。
「對不起。」左荔哭著搖頭,「對不起,我知道讓你去自首,真的很為難,我也知道這樣的話,你可能會……
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宣炎,我告訴自己,那些事情都不是你想做的。
可是,就是你做的,雖然是身不由己,宣炎我們可以將功補過好嗎?你去自首好嗎?我會在外面等你出來的。到時候我們還是朋友。」
在這一刻,左荔都覺得自己心狠。
她仿佛在用宣炎對她的感情在綁架他。
然而宣炎卻輕笑了一聲,「好,荔荔,我聽你的,我去自首。」
左荔抬頭看著宣炎,在這一刻,他笑得很好看。
那仿佛一直縈繞在他眼底的陰霾,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