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荔一直都覺得她和顧家的幾個孩子之間,和顧季星如今是最疏遠的。
哪怕之前他們有過好幾次接觸。
但是她明白,在顧季星內心裡,是一直在排斥著她的。
似乎無論她做什麼,顧季星永遠都不會親近她。
有的時候,左荔也累,也想放棄。
畢竟,某種程度上,他已經算是達到了自己的要求。
顧季星已經不會動不動就針對他,兩人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生存著。
但左荔沒有忘記自己本該做什麼。
——這個孩子未來會成為一名醫生,本應該是救人的聖手。
但如果,他沒辦法扭轉自己的心態的話。
那麼他手上的手術刀,將會變成害人性命的屠刀。
左荔沒辦法看到他變成那個樣子。
於是無數次的熱臉貼冷屁股,無數次的忽略他那警惕又冷漠的視線。
說實話,左荔就很難受。
因為似乎看不到什麼希望。
他雖然還是個少年,但心智極其堅定。
而如今,她聽到了顧季星跟她道謝,這似乎又給了她一絲希望。
「沒事沒事,這是我應該做的。不只是我相信你,我相信顧家的其他人,上上下下是相信你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顧季星點了點頭,見左荔那紅了眼眶,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內心莫名的就有些愧疚。
他之前是不是太過分了?
否則的話,為什麼他道謝一句,就能把人給惹哭了?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沉默在兩人之間開始蔓延。
「事情很快就會解決,今天這件事情並沒有多麼困難,左姨你不要再擔心了。」
顧季星又開了口,實在是兩人靜默起來的時候,有點尷尬。
說這句話,顧季星放在兜里的手,莫名的握緊。
他有一些局促不安,就仿佛今天是第一次和左荔見面一般。
不對,第一次見左荔的時候,他都沒有這種感覺。
很奇怪,他垂了眸。輕咳一聲。
沒有去看左荔的眼神。
「怎麼回事?難道你爸那邊能夠很快的找到真正的犯罪嫌疑人?」
左荔也並非愚蠢,聽到顧季星這句話之後,她隱約之間覺察到了什麼。
但她也並沒有顧季星和顧飛沉之間的那種默契。
而之前顧季星為了取信於他人,也並未告訴左荔什麼。
他表現得越真實,那麼就越能迷惑對面的人。
於是,顧季星站起身道,「等會兒左姨你就知道了。」
他走出門,對守在門口的王珊道:「王警官,我願意告訴你們我為什麼去那裡。」
王珊一愣,隨即警惕的看了一眼顧季星。
雖然顧季星是個少年,但在她眼中,這少年可是犯罪嫌疑人。
不能夠以常人對待。
「那你等一下。」
很快,顧季星就到了審訊室。
在她的要求下,左荔陪同。
「今天打電話來的,實際上並不是姚露露。而是我的一個熟人。
這個熟人以前在顧家當保鏢,但後來被辭退。今天他打電話來說,有我媽媽的消息。
我媽媽在我兩歲那年失蹤了,我一直想要找到她。
所以哪怕知道有些不對,我還是按照他的要求甩掉了保鏢。」
記錄的李天和王珊相視了一眼。
他們並沒有立刻相信這少年的供詞。
李天問:「然後呢,你到了那裡,看到了姚露露沒有?」
「沒有,李警官,你也不用套路我,之前你已經說過姚露露是在我到達之後才來的。我也沒有必要跟們說謊。」
很明顯,李天剛才那句話就是想要套路顧季星。
如果顧季星說到達小院之後,看到了姚露露。
那麼剛才他所說的話,明顯就是謊言。
可顧季星從始至終就沒想過撒謊,只是實話實說。
「我到那裡之後,看到了那個保鏢。我剛要開口,有人從身後打了我脖子。
然後,我就暈厥了過去。等我醒來之後,就發現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亂,周圍並沒有人。」
王珊還是覺得有些荒謬,「你是說對方騙你過去之後,把你打暈了,沒有對你做什麼?
而是想要污衊你對姚露露做了那種事情??這種話你相信嗎?」
王珊覺得很奇怪,「如果對方真的想要針對你的話,在把你打暈之後,直接就對你出手,不是更加的快嗎?」
王珊的眼神很是凌厲,語氣也更是尖銳。
她就這麼死死的盯著顧季星,不放過他面上的一丁點表情。
可是令她懊惱的是,這個少年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變化,就像是木頭樁子一樣。
她心想著,這少年不會是個面癱吧!
說不定還是遺傳的!
因為她想起那位顧廠長,似乎從頭到尾表情也沒變化。
一般的少年看到她這樣的眼神,怕是都會嚇得發抖。
畢竟王珊雖然是個女子,但也是一名警察。
身上的氣勢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尤其是心裡有鬼的人。
左荔立刻上前,看著王珊,不贊同的道,「王警官,你現在的審訊方式,對一個少年未免太過嚴重。
我家季星已經願意說真相,結果我說了你們又質疑,這恐怕不太好吧。」
顧季星抬頭看了左荔一眼。
雖然他覺得王珊的眼神一點兒也不嚇人。
但是這種被長輩護著的感覺,令顧季星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或許他以前都太過執著。
以至於一直都忽略了左荔對他的好。
如今細細的感受,竟是說不出的溫暖。
這種感覺,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了。
他伸手拉了拉左荔的衣擺,示意他自己並沒有什麼。
隨即,他看向了王珊。
「因為他們要針對的並非是我個人,而是我爸爸。你們應該也知道我爸爸的身份。
一旦他的兒子被爆出這種惡性事件,你們覺得我爸爸會不受到影響嗎?
不知道幾位還有沒有印象,不久之前我家三弟也曾經被污衊。當場毆打一位老人。
這件事情在陽光市裡面傳的沸沸揚揚,而那時候我爸就被免職過一次。
而事實,後面幾位也知道了。那位老人是一位人販子,不知道令多少人家破人亡。
當天我三弟會出手打他。也是因為他在拐一個小女孩。」
說到這裡,顧季星似笑非笑的掃過面前的兩人。
身體微微的前傾,雙手交叉。
這一刻,審訊者與被審訊者的關係,似乎徹底的顛倒了。
「有的時候,人總是會先入為主,不過我倒是很少在警察中看到……嗯,兩位這樣的人。」
這句話就是赤果果的嘲諷了。
「你……」王珊和李天的表情都不怎麼好。
但兩人也很快反應過來,他們的確這一次是先入為主了!
「顧二少爺提醒你的是,這一次我們的確是先入為主了。還有我發現,顧二少爺你從頭到尾都很淡然。」
「因為不是我做的,我自然表現的很淡然。」
顧季星想起之前左荔受的驚嚇,目光也逐漸變得銳利。
甚至中途,王珊還對左荔說過——他又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麼知道他的秉性?
之前其實並不在意這句話,但是如今想起來卻是格外的刺耳。
他打量起面前兩位警察,語氣漸漸的變得冷漠。
「難道兩位不知道,一些犯罪嫌疑人,總是會偽裝成可憐的模樣來騙取同情。
因為一般人看到他們可憐的外表,就會升起保護欲。
但我一直以為,只是普通人會這樣,身為警察會平等的看待每一位公民。
因為有些長相窮凶極惡的人,或許骨子裡就是一個好人。
而有著偽善可憐外表,生得美麗的人,或許反而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做了個在旁邊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不斷的點頭。
就說現代社會很多拐子,或許就是孕婦,老人甚至孩子。
他們有些就是拐子,或者那些拐子的幫凶。
專門利用別人的同情心與好心,來將人帶到陌生的地點,從而將人給帶走。
王珊和李天第一次被一個少年如此的教訓,當然很憋屈。
但他們居然沒辦法反駁。
因為顧季星說的就是真相!
兩人沒有再審訊什麼,將手中的記錄拿了出去,讓左荔和顧季星回到了原本的房間。
「氣死我了,那少年未免太過,太過……」
王珊有些氣惱,但一時之間又沒辦法去形容顧季星。
反正他覺得很奇怪,特別奇怪。
某些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在顧季星面前,似乎才是一個小孩子。
實在是荒謬,她今年怎麼也23歲了!
「他是一個當警察的好苗子。」
李天的看事情的角度,卻有所不同。
雖然他也覺得被一個少年那麼訓斥,十分的丟人。
可作為一名老乾警,他看事情的角度更加多面。
在他看來,顧季星如果真的不是犯罪嫌疑人的話,那麼絕對是一個當警察的好苗子。
他冷靜克制,遇到慌亂的事情時,也能夠從容不迫。
甚至在自己被襲擊之後,也能夠安心的回家過生日。
當然,如果顧季星今天醒來之後就直接報警的話,後面的事情可能沒有那麼複雜。
想到這裡,李天又反思了一下。
如果那時候姚露露跑過來,說顧季星似乎欺負她的人,他會相信嗎?
李天隨即嘆氣。
會。
以前的那件事情,終究是在他心裡留下的痕跡。
他當時肯定會相信,甚至會懷疑顧季星提前報警,不過是為了演掩蓋自己的罪行。
如果是別的事件的話,他或許不會這樣先入為主,
但這種事情,的確是讓他有些杯弓蛇影。
「什麼?他這樣損人都不帶髒字的人,適合當警察?
李隊,若是這樣的話,我擔心那些犯罪嫌疑人都會提前被他那張嘴氣死。」
「不會,我之前打聽了一下,他在學校裡面,他是個十分溫和的人。
樂於助人,許多女孩子都喜歡他。如今想起來,他的確是不用犯下這些事情。」
直接以交女朋友的方式,他相信很多女孩子都會願意的。
想到這裡,李天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他自從十年前離婚,到如今還是個單身狗呢。
旁邊王珊突然提醒了一句,「李隊,你這種似乎又是一種先入為主的看法。」
李天:……
他扶額,今天似乎不在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