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左荔上了車，還被顧飛沉摁在懷中，沒撐起身體，就聽到他淡聲吩咐。
說完這話，顧飛沉又已經收回了手。
左荔羞紅著臉起身，倉皇道：「顧先生，你讓我去坐公交車吧，我不敢耽誤你的時間。」
顧飛沉此時已經拿起一疊文件看了起來，整個人鎮定自若極了，好似對拉左荔上車，並不在意。
聽到左荔這懂事的話，顧飛沉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復又將視線投在文件上，「不打擾。」
額。
左荔不知道說什麼，她還沒想好，就控制不住的打了一個秀氣的呵欠。
她動作麻利地捂住嘴。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好丟人呀！
「咳。」前面開車的李春長輕咳一聲，吸引後面男女主人的注意力，「先生，這是先回小樓那邊，還是去廠里？」
顧飛沉頭也沒抬：「太太都說了怕耽誤我，就直接去廠里吧。」
在左荔提出疑惑之前，顧飛沉已經淡淡問道：「還冷嗎？」
左荔想起之前顧飛沉就已經問過一次，如今又問，顯然是真的關心她。
一時之間，她的內心忍不住的熨帖起來，只覺得心口暖暖的。
「不冷了，車上暖和。」
現在不過是1980年，還要十幾年國內才會出現空調廠商，這汽車內自然是沒有空調的。
但是車裡空間本來就狹窄，熱氣不容易散開，上來後左荔已經好多了。
顧飛沉抬眸看了她一會兒，看起來臉色的確好了很多。
除了還殘留著熬夜的虛弱，肌膚卻已經不像之前那樣被凍得慘白。
他眸光微沉，將一旁沒穿的黑色風衣抖開，為左荔披上。
「別感冒了，這個天不容易痊癒。」
左荔身體僵硬，不知道是不習慣顧飛沉的靠近，還是對方的親密關切更讓她不知所措。
但一絲甜，卻忍不住從心底溢出來了。
怎麼辦，她好像太容易滿足了。
可，她想要的本來就不多。
……
陽光軋鋼廠位於市內的城西，這一片幾乎都是各種廠子。
和左荔現在比較要好的李太太，她家男人李承運管理的紡織廠，也在這一片。
軋鋼廠從外面看，都是一層建築，只有最前面供文職人員辦公的大樓有三層。晃眼看，占地面積應該是這一片工廠中，占地最廣的。
分為車間、食堂、倉庫等，其中工種眾多，調整工，精軋工，精整工，卸卷工，主操工，維修鉗工，液壓工，水泵操作工，裝輥工，電工……
總之，這裡任何一間廠子，都沒軋鋼廠的工種多。
相對應的，作為軋鋼廠的廠長，顧飛沉每天要做的事情，可以說得上又雜又亂，不是心細的人肯定做不來。
想當初，顧飛沉剛來這軋鋼廠，不少人哪怕知道他出身不凡，也依舊看不起他，覺得他根本做不好這個工作。
結果才過上兩年，顧飛沉就用實際數據，打了那些人的臉。
代入顧飛沉，左荔覺得自己就是爽文大男主！
「你也進來。」顧飛沉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後面，將手上的文件放到桌上，望向站在辦公室門口，身上還裹著他大衣的左荔。
她人生的嬌小，此時裹著她的大衣，就像是一個穿著大人衣裳的小孩。
左荔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抿唇下，頰邊梨渦小小，「那我進來了呀。」
「嗯。」顧飛沉拿起抽屜里的眼鏡盒，從裡面拿出一副金邊眼鏡，給自己戴上。
掃了她一眼，隨意道：「我忙會兒，你可以躺在沙發上睡會兒。」
左荔看他這戴眼鏡的樣子，就覺得他整個人真的有種斯文敗類的氣質，不免怦然心動。
不對，顧飛沉就是真斯文呀。
她穿過外間秘書室，走進顧飛沉的辦公室，移開凝在顧飛沉身上不捨得移開的目光，開始打量顧飛沉的辦公室。
整體很簡單明了，進門左手是一面牆高的書架，旁邊有三角梯，應該是取書用的。
書架前就是沙發茶几，上面擺著一個搪瓷杯和茶缸，以及一個菸灰缸。
那個茶杯引起了左荔的注意，她走過去好奇地拿起一看，發現上面用紅色的楷體寫著「為人民服務」，在下面則是寫著「陽光市陽光軋鋼廠」。
這種搪瓷杯在左荔印象中很少見，不過在這個時代，卻是主流。
只是顧家小樓沒這種杯子，那裡都是用的精美的瓷器。
顧飛沉平日裡也沒在左荔在時辦過工，原本以為和平日沒什麼兩樣。
結果，他發現自己高估自己了。
她很安靜，在那裡欣賞他的茶杯。
但，就是仿若夜色下的明月一般，真的很難不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捏了捏鼻樑，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什麼時候辦公也不專注。
「那是軋鋼廠自己做的，你喜歡的話送你一個。」
左荔聞言趕緊放下搪瓷杯，端莊地坐在沙發上，不好意思地道：「不用了，我就是好奇——」
說到這裡，左荔猛地頓住。
這種搪瓷杯可是時代特色，她沒見過，不代表原主沒見過。
原主家裡很有可能也是用的這種杯子！
她剛才說好奇，豈不是露餡了！
她心虛的朝顧飛沉看去，見顧飛沉靠在椅背，目光似是探究地盯著她。
左荔快哭了。
她腦海中閃過各種念頭，都是不好的。
誰知道這時候顧飛沉沖他揚了手上一包煙，「介意我抽菸嗎？」
他竟是像沒發現她的不對勁一般。
左荔下意識搖頭。
顧飛沉沒立刻點菸，反而道：「看你還不困的樣子，我讓人帶你去逛逛廠里。」
「我自己去！」
左荔如蒙大赦，蹦起身，就往外走去。
顧飛沉見狀，拿出一根煙點燃，煙霧瀰漫間，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也二十了，」
怎麼像個孩子。
左荔出了辦公室，就沒那麼心慌了。
甚至這時候還在想，顧飛沉這人是真的紳士！
他是會抽菸的，但至今為止，他從未在她面前抽菸，甚至她從他身上，都很少聞到煙味。
這是個好習慣，她可不想吸二手菸！
她四下看去，發現自己穿過一個沒有遮掩的巷道，就能到後廚。
畢竟以前原主就在這後廚工作，她來到這裡，就觸發了有關這裡的記憶。
這時候中午已過，後廚工作應該不忙，左荔記得，她的工位好像被二舅家的大表姐頂了。
大表姐叫趙蕾蕾，和原主關係並不親近。
等等！
左荔頓足。
顧飛沉是知道她以前在軋鋼廠後廚工作，那為什麼還要讓人帶她逛？
大抵是天氣太冷，左荔只覺得迎面的風，穿過長廊，進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