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24號了,富貴一大早會來接她們姑侄三人一起去拜春。
為這事,夢萍還挺犯愁的,「原本小李想跟著一起去接咱哥,估計後來也發覺不太合適,就主動說要負責接送孩子們上學放學。咱家這三個小不點兒還好說,關鍵是麗莎咋辦?」
沒錯,她是陸征的女兒。
把她交給別人照顧,周喬始終不放心,更何況張麗莎也未必肯跟著四姐。
為了穩妥起見,她決定把洋娃娃送去陳嫻家。
吃過晚飯,天已經黑了。
周喬騎著自行車來到市委大院,眼看就要進大門了,張麗莎卻忽然開始哭鬧起來。
「我不要去三姨奶奶家,我就不去三姨奶奶家!」
「麗莎聽話,明天家裡有事,沒人照顧你。」
「我要回家,我要找爸爸!我要找爸爸!」
她哭鬧得厲害,引來大院門口站崗的武警戰士,他們全都認識這個可愛的小外國孩兒。
「同志,需要我幫您給杜領導家打個電話嗎?」
「也好,那就麻煩您了。」
周喬拉好自行車,領著張麗莎一起進了旁邊的值班室。
在電話里,她把事情講了一遍。
最後商定的結果是張麗莎今晚還跟著她,明天的上學放學由陳嫻和老杜全權負責。
既已定好,周喬出門準備將自行車搬起來掉頭。
「媽媽你別走!」張麗莎嚇壞了,衝出值班室哇的一聲就撲了上去,「媽媽……媽……」
孩子哭得可憐,連站崗的小戰士們都不禁感到動容。
周喬一摸,張麗莎哭得滿頭是汗,心裡也挺難過的,把她夾起來放到后座上,騎上自行車就回家了。
大門一響,夢萍見兩人怎麼去又怎麼回來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當天晚上,周喬帶著周榜一起睡在了東屋。
「周榜,明天大阿姨和小阿姨帶你一起去接爸爸,好不好?」
「爸爸?是誰?」
這話讓周喬心裡咯噔一下,幸虧她決定提前給小傢伙滲透。
否則明天見了面,他的一句「是誰」,絕對會讓周達的心猶如掉進冰窟。
「爸爸在你還沒出生前,就去很遠的地方工作了,今天你早點睡,明天一早咱們就座富貴叔叔的大汽車,一起去接他好嗎?」
「媽媽呢?」
這是自周潔走後,周榜第二次提到「媽媽」這兩個字。
上一次還是周喬送他小黑皮鞋時,他摟著周喬的脖子,在耳邊悄悄地叫了一聲媽媽,讓人淚灑當場。
「媽媽的工作還沒完成,這次只有爸爸一個人回來,以後你就和他住在那個新蓋的房子裡,咱們把它燒得暖暖和和的,怎麼樣?」
「好,快睡,明天接爸爸!」
相比缺乏安全感的張麗莎,還有性子難纏的王麗芳,周榜天真單純,甚至是好哄。
周喬鬆了口氣,給他掖了掖被子正要睡覺,張麗莎忽然噔噔地跑進來,也鑽進了她的被窩裡。
「媽媽抱我。」
「你不是說咱倆長得不一樣,我不是你媽媽嗎?」
張麗莎不接話,熱乎乎的小手又放在了她的胸前。
左右各一隻小可愛,想想都覺得幸福。
再看看張麗莎那可愛的睡相,周喬暗自決定,抽空她要和陸征好好地談一談。
早上五點,天還沒亮。
姐妹倆剛剛洗完漱,四姐就來了,前後腳工夫,富貴也已到位。
大家匆忙吃了口早飯,周榜還困得直打瞌睡,就被他的大阿姨給一起抱上了車。
一路上,大家起先還聊聊天。
不出一個小時,周喬摟著周榜又去見了周公,就只有夢萍一個人精神得很,獨自望著外面。
車窗玻璃映著她的笑容,富貴忍了幾次,最終還是開了口。
「姐姐,親兄妹沒有隔夜仇,你不要有那麼大的心理負擔。再說大哥打傷那個混帳是個意外,又不是你指使的,他不會怪你的。」
曾經站台上的那一幕,又浮現在夢萍的眼前。
她深吸了一口氣,悄悄地抹去了臉上的淚水。
這天,白春死牢籠。
周達手就懸在半空中,像是缺乏打開它的勇氣。
「穿這套新的吧,這是前幾天你妹妹特意送來的。」
「是!」
「周達,出去以後就當是生命的重新開始,要努力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尤其要好好對待家人,要知道這兩年多以來,她們可從來都沒有放棄過你。」
「是,謝謝馮管教!」
換好衣服後,周達在兩名獄警以及馮管教的陪同下,怯生生地向外走。
「咔嚓」一聲,大門緩緩打開。
伴隨著明媚的陽光一起撲面而來的,除了自由的秋風。
光線有些刺眼,他剛想抬手去擋,結果大妹妹第一個撲上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哥,你終於出來了,我好想你!」夢萍哭得稀里嘩啦的。
周達像小時候一樣,摸摸她的頭,「哭啥,我好著呢。」
「哥,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哥不怪你,這都是命。」
兄妹倆積壓了三年的情緒,終於都在這一瞬間得到了宣洩。
儘管周達臉上淡淡的,但此刻的內心也早已是悲喜交加。
場面太感人了,惹得一向不愛淌眼抹淚的周喬,竟也悄悄轉身,擦去噙在眼圈中的淚水。
她走上前去,親自為周達披上一件新外套,「哥,歡迎你回家!」
五天前,在讀到周喬那封信時,他就覺得小妹的變化很大。
今日一見,果然從精氣神各個方面,都再也看不見她從前的影子。
周達將旅行包放在地上,長臂一伸和兩個妹妹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哥,上車吧,時間有的是,有話咱回家慢慢說!」夢萍拾起地上的包,拉人就要走。
周達想再和馮管教道個別,誰知剛要轉身,馮管教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來。
「周達,不許回頭,大步往前走,記住我說過的話!」
「是!謝謝馮管教!」說罷,他人卻仍站在原地不動。
直到身後響起鐵大門重重的閉合聲,他才確定,屬於自己的新生活終於開始了。
很快,汽車緩緩地駛離了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