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掌爐觀園雲殿險

  回到藥園後,鄭秋每天仔細照料依羅花。空閒的時候,他就搬來凳子,坐在藥藤前盯著花朵看。

  一天,兩天,花朵上的紫紅色一點點在變淡,離成熟的日子越來越近。

  第三天上午,鄭秋和往常一樣坐在藥藤前看花,園子外遠遠飄來交談聲。他走出園子,瞧見一行六人從山路上走來。

  走在最前頭的人鄭秋很熟悉,正是每隔七天來他這裡取藥材余料的莫君容師哥。

  「莫師哥好!」鄭秋迎上去,有別人在,他沒有叫莫君容師哥的全名,就怕莫師哥不高興。

  一邊迎上前,鄭秋一邊打量其他五人,四男一女,都穿著煉丹袍,肯定都是丹房的人。

  他挨個鞠躬:「師哥們好!師姐好!」

  莫師哥笑了笑向身邊的人介紹:「現在這片藥園由鄭秋在打理。」

  鄭秋的禮貌收到了好效果,師哥師姐都對他點頭回以笑容。

  「我們去園內看一看。」莫師哥右手微引,帶領其他人往藥園裡面走,「看,我所煉丹丸的原料,正是這個藥園裡的藥材。」

  隨後他回頭對鄭秋說道:「鄭秋,去把這次的余料拿過來。」

  「余料?哦,我這就去拿。」鄭秋跑進小屋,抱出裝藥材余料的筐子。

  莫師哥從筐中隨手取出一株藥草:「你們看,煉製那些丹丸所用的就是這些余料。」

  其餘幾人接過莫師哥手裡的藥草,相互傳遞觀看。

  其中一人問道:「余料或多或少都有缺陷,莫掌爐是如何分辨的?用這種有缺陷的藥材煉丹,豈不是更容易廢丹。」

  「確實如此。但很多餘料只是雜質多,或是藥量不足,其本身的藥性沒有太多差別。」

  莫師哥從筐子裡又取出三樣藥材余料,他指著這些藥材說道:「這幾味藥是煉製通經貫氣丹的,用這些品質不好的藥自然無法煉成。但若是在其中加入化瘀散,改為品階不高的活血丹,便能成功煉製。」

  那位師姐開口追問:「那按莫掌爐的意思,以後藥園的余料也要全拿去煉丹了?」

  莫師哥點點頭:「不錯,宗里丹藥一直緊缺,特別是日常使用的低品階丹丸。我知道低煉品階丹丸即費時又費藥材,大家都不願意煉。如今藥材之事已經解決,我們可以用篩選下的余料……」

  「莫掌爐,不是我打斷你。雖說能用余料煉丹,但你要大家浪費時間在這些低品階的丹丸上,只怕誰都不樂意吧。」

  莫師哥微微一笑:「你們大可放心,這事我已稟報長老。長老說了,只要我們肯煉,他就按三顆低品階抵一顆高品階的算。如此一來,大家豈不是能得到宗里更多的酬勞。」

  其餘五人聞言細想了會兒,隨後紛紛點頭。

  莫師哥輕揮手:「那你們先回去吧,藥材的事我會交待鄭秋。」

  鄭秋在一旁豎著耳朵聽,莫師哥他們講的內容他只聽懂了個大概,只知道以後丹房也要拿藥材余料煉丹。

  「莫掌爐,拿這些余料現在要拿去丹房嗎?」

  「莫掌爐?」

  鄭秋撓撓頭:「他們不是都稱呼你莫掌爐嗎?」

  「不必了,你依然叫我莫君容師哥便可。」

  「哦,莫君容師哥。」

  「鄭秋,你回去同你師傅講一聲,今後三片藥園的余料都得留好,每次送藥時一併送來。」

  「還是放藥材間門口嗎?」

  「對,我在那兒另放了個木箱,專門用來倒余料。存放前我還得對余料進一步篩選。」

  「我記下了,今晚回去我就告訴師傅。」

  「好,此事就這樣,有什麼問題可以來丹房找我。」莫師哥摸摸鄭秋的額頭便匆匆離開藥園。

  鄭秋一低頭,發現自己還抱著裝余料的筐子,哎呀,忘記問莫師哥這些今天要不要送了。他聳聳肩,只好把筐子抱回屋子。

  當他再來到藥園時,園裡的情景讓他欣喜若狂。依羅花的花瓣變成淡黃色,花熟了。

  太好了、太好了,今天才第三天,比自己對大師姐保證的還提早了一天,相信今天送去大師姐會很高興的。

  但很快,他的興奮勁便一掃而空,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因為他想到,當時大師姐要他直接把花送到雲殿去。送去雲殿,這可是個頭疼的事。

  雲殿是尋霧宗二長老授課的地方,也是二長老的住處。二長老是個矮個子老婆婆,脾氣古怪。

  宗里傳說,當初雲殿選位置的時候,二長老是左也不滿意右也不滿意。

  最後她看中了月溪山最高的左峰,硬是把雲殿建在了左峰的峭壁上。山裡的雲氣經常從那裡飄過,雲殿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最初,雲殿外掛有手臂粗的鐵鏈,供宗里不會飛的人上下。但一到冬天,鐵鏈上裹滿冰霜,誰都爬不上去。

  在眾多徒弟的勸說下,二長老才把鐵鏈換成了繩梯。

  鄭秋用木盒將成熟的依羅花裝好,把木盒揣進衣服里,急急忙忙趕到雲殿下。抬起頭,雲殿上掛下的繩梯足足有十丈長,隨著山風一晃一晃。

  鄭秋心裡打鼓,這太嚇人了,別說爬上去,就算站著看,他腿都止不住地發軟。怎麼辦、怎麼辦?鄭秋在底下轉來轉去,始終不敢去抓梯子。

  太陽一點點傾斜,鄭秋知道不能再拖,等天色暗下去爬繩梯會更危險。況且依羅花採下已經有了些時間,不儘早送上去怕是要枯掉的。

  思考了一會兒,鄭秋從地上拔下些茅草,雙手交錯,將茅草編成兩條草繩。他把兩條草繩各取一頭系在腰上,隨後走上前抓住繩梯。

  往上爬兩三步,鄭秋便將手腳繞緊繩梯,同時接著把一條草繩綁在梯階上。再往上爬一點,他再把另一條綁在更高的梯階上。然後他往下爬回原位,解開前一次綁好的草繩。

  就這樣爬上去,爬下來,再爬上去,再爬下來。鄭秋像只小蝸牛,在繩梯上一點一點往上挪。

  山風颳過,繩梯劇烈晃蕩,景物在鄭秋眼前掠過,他感覺頭暈目眩,好像暴風雨中的樹葉,隨時要落下。

  啪,伸手給自己一巴掌,鄭秋用力晃晃腦袋,把暈眩感努力從腦袋裡趕出去。睜大眼睛,盯緊繩梯,他將目光的焦點完全集中到面前的梯階上。

  一階、又一階,一丈、又一丈,終於,在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後,鄭秋終於哆哆嗦嗦地爬上了雲殿。

  腳踏到實地,鄭秋連滾帶爬地挪到屋檐下,靠著殿柱子不停打顫。手腳軟綿綿的一點力氣沒有,腰背直都直不起來,已然是全身脫力的狀態。

  真如山下村里老人說的,仙家福地隱入雲,凡子望天不可及。爬上雲殿,鄭秋覺得自己半條命都掛在繩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