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峰頂雪中立石屋

  雪茫茫,路漫漫,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終於,鄭秋的頭頂上不再是厚厚的山石,取而代之的是正飄落雪花的天穹。到了,他們爬到山頂了。

  踏過最後一寸山路,鄭秋撲通摔倒在雪堆里。翻過身,仰面讓雪花落在臉上,融化的水珠與汗滴混在一起,順著皮膚流進衣領,涼涼的。

  手臂、腿腳、腰背,鄭秋感覺全身都是軟綿綿的,像被抽掉了骨頭,想要抬一根手指也費勁。眼前的天空灰濛濛一片,不知道是天上陰雲多,還是自己眼睛犯花。

  「鄭秋,別躺地上,會著涼的。」芸幽將輪椅挪到邊上,彎下腰拉起他的胳膊,讓他靠坐在木輪上。可鄭秋像個破布娃娃,把他拉起坐直,過了會兒他便滑到地面上,再拉起坐直,又滑到地上。

  怎麼會這樣,芸幽將鄭秋的臉轉過來,發現他的眼睛裡沒了精神:「鄭秋!醒醒,鄭秋!你只是累了,別裝死!」

  她彎腰抄起一捧雪抹在鄭秋臉上,隨後對準人中用力一掐。

  「疼,疼!」這手指掐下去,鄭秋馬上便扭動腦袋嚷嚷。

  芸幽鬆開他:「你都累暈了知不知道?噓,別說話,先好好休息。」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師傅最先恢復了力氣。他慢慢走到鄭秋身邊,查看徒弟的情況,隨後對芸幽說:「芸幽,剛才多虧你,要不是你發現的早,這傻孩子指不定出什麼問題呢。」

  芸幽臉上掛著歉意:「這都是我不好,你們不帶上我,也不會這麼辛苦。」

  師傅摸著鄭秋的腦袋笑了笑:「這事你就別自責了,無論是帶上我還是帶上你,都是鄭秋的決定。等到了乾雲宗,他才是我們之中的老大,你我可是跟班啊。」

  經師傅這麼一說,芸幽也露出了微笑:「是啊,你我都是跟班,要聽這位小老大的。」

  過去好長時間,鄭秋總算有了絲力氣。他扶著輪椅慢慢站起來,原來坐的地方,積雪被身體的熱量融化,淌著一大灘水。鄭秋摸了摸褲腿,全都是濕的,手一捏都能擠出小溪了。

  「乖徒弟,我們快去驛站裡面吧。輪椅師傅來推。」

  鄭秋順著師傅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峰頂被削成一個大平台,在平台的另一邊,立著棟建築。建築圓圓的,被厚厚的積雪覆蓋,第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個巨大的饅頭。

  鄭秋手扶在輪椅背上,同師傅一起慢慢靠近驛站。

  走到跟前,抬起頭仔細打量。驛站完全是用石頭搭起來的,有四丈多高,每塊石頭都有規則的形狀,不像是單純從山上開鑿出的,更像燒出的大號磚塊。

  驛站大門是個石拱洞,沒有門板。剛一跨進裡面,鄭秋便感到陣陣暖意。他扭頭環顧,發現大廳兩邊點有火爐,火爐鐵架上掛的水壺正滋滋吐著白氣。

  「有人在嗎?有人在嗎……」鄭秋一邊嚷聲喊,一邊靠近火爐烘烤褲子。不一會兒,大廳左側的走廊里走出一名青年,青年身穿白色長袍,胸口紋有綠色的雲朵圖案。

  「有人。什麼事?」青年看到大廳里的人,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你們是什麼人!在這裡做什麼?」

  師傅上前拱手施禮:「我們是從碧河鎮來的,到這裡來坐天舟。」

  青年後退幾步遠離師傅,皺著眉頭一臉厭惡的表情:「天舟?虧你還知道天舟。天舟是你們這幾個叫花子能坐的?都給我滾出去!」

  「說誰是叫花子呢?你這人怎麼這樣,上來就罵人。」鄭秋跑過來,仰著頭表示不服。

  「是啊,你怎麼開口就是髒話。」芸幽也附和道。

  「呦!給你們臉了?」青年挽了挽袖子,「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這是乾雲宗的驛站,乾雲宗的地盤!」

  鄭秋跳著腳反駁:「乾雲宗的驛站又怎麼了?乾雲宗就可以不講道理了嗎?」

  「自己滾出去,要不然我把你們打出去!」青年伸出手指不停點向大門外,「一幫土坑裡刨出來的叫花子,憑什麼要和你們講道理!老叫花子,小叫花子,還有個殘……」

  罵到輪椅上的人時,青年愣了一下,廢字還沒出口,便被他咬回嘴裡。不對勁,他覺得不對勁,雖然衣著、外貌髒亂,但他還是能看出輪椅上的女子容貌出眾。

  每年來驛站的人沒有三百也有一百,大人物不多,隱世高手卻也不少。憑他長時間鍛鍊出的眼力,有如此容貌的女子怎麼可能是個叫花子。

  青年放下手,平復心情想了想,乾雲宗驛站高居險峰,真的叫花子怎麼可能爬上來,況且這幾人還知道天舟……

  「咳、咳,」青年咳嗽兩聲,突然放鬆語氣問道,「你們為什麼要坐天舟?」

  青年這態度變得實在太快,鄭秋伸著脖子叉著腰還想和他理論呢。

  「你、我,我們……」鄭秋撓著頭有些反應不過來。

  師傅在旁邊替他回答道:「我們是坐天舟去乾雲宗。」

  青年心中暗驚,這些人果然有門道,辛虧自己腦筋轉的快,不然還真被扮豬吃老虎了。

  青年又追問了一句:「是去乾雲宗,不是去其他乾雲宗驛站?」

  這下鄭秋反應過來了:「對,就是去乾雲宗。」

  「額,去乾雲宗倒是可以,不過坐這天舟可是要一大筆費用的,你們……」青年沒有繼續說,而是看著三人的衣著拋過去一個眼神。

  「我們沒有錢!」鄭秋嚷聲回答,隨後他在青年臉色不對前,從衣服里摸出一塊玉片,「但我們有這個!乾雲宗的人告訴我有這個就可以坐天舟。」

  「雲符!」看到玉片,青年嘴巴張的老大,下巴脫臼了似的。意識到自己失態,青年趕緊把嘴巴閉上,迅速在臉上堆出和藹可親的笑容。

  「天舟可以坐,當然可以坐,有雲符想坐多久都成。」

  「這是我師傅,這是我姐,我們都要去乾雲宗的。」

  「當然,當然都去。」青年鞠躬致歉,「只是天舟要兩天後才到,實在不好意思。」

  鄭秋回頭看看師傅:「師傅,還要等兩天哎。」

  師傅還沒回答,青年便搶先說道:「不必擔心,不必擔心,驛站有房間。幾位可以先住下,我這兒有換洗的衣服。」

  師傅拱手回禮:「真是太感謝了,乾雲宗不愧是大宗派啊!」

  他一邊伸手拍怕鄭秋,小聲道:「乖徒弟,還不快謝謝人家。」

  「哦,謝謝。」

  青年擺手拒絕:「不必謝,不必謝,我帶幾位去房間吧。對了,我叫劉牟至,幾位可以叫我牟至,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