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蘇清越喝多了。
忘了自己喝了多少，只記得一杯又一杯。
他對大家說：「我希望悅道成就的不是我一個人，而是一群人。人不可能一輩子有激情，到了最後還是得面對現實。所以得給員工實實在在的好處，真正的做到沒有後顧之憂。」
迷迷糊糊的，記得有人說：「張建成被原來的公司叫去上班了，他還真去了。」
蘇清越聽了，無奈嘆了口氣，說道：「這就是現實。換位思考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張建成做行政工作，又有身體不適，他不回去能去哪裡呢？現實的各種貸款各種開支，能給他這個緩衝的時間嗎？為了家庭、為了生活，我們沒有資格指責他……」他想了想，又道：「我要做的就是阻止我們的員工被現實扯斷翅膀。」
說話的人他忘了。
整個晚上總經辦也管不住他了。
接下來就是不停的夢境。
很混亂。
他夢見悅道網絡在敲鐘，滿臉的笑意；
又看到和阿眸牽手在鮮花鋪就的大道上，周圍全是祝福的笑臉。
他們終於走向了婚姻的神聖殿堂。
阿眸的呼吸聲就在耳畔，他聽到她在說：「蘇哥哥，起來喝點水。」半夢半醒間，坐起身，看到阿眸遞給自己水杯，喝了一口，問：「兄弟們都高興嗎？」
「高興得不行，我走的時候有人還在喝呢。」
「歐陽呢？」
「歐陽沒去醫院你放心吧。」她說：「因為怕你喝得太多，子友和歐陽，還有東方駿一直替你擋酒。可你非得自己喝！」她語罷，發出哼的一聲，顯示出一點不滿。
「高興嘛。」蘇清越攥著阿眸的手解釋，又說：「辛苦了，阿眸。」
「我辛苦不要緊，你快睡吧。」阿眸說。
下一刻，蘇清越又倒在床上繼續睡。
迷迷糊糊中又是無數的夢境。
還以為難得的休息，可以多睡會兒，卻沒想到生物鐘很準時。
七點三十不到，他便睜開眼。
看到窗簾的縫隙中透出的深藍色天光。
死活睡不著了。
索性坐起身先去洗了個澡，然後穿上衣服坐下來，去翻論壇。
暫時還沒有什麼新帖子，沒人討論悅道的年會。
他覺得這樣很好。
這次選擇的媒體不會在論壇提前公布消息。
畢竟大家都是為了特稿而來。
年終做一次深度報導，是很有意義的。
蘇清越本次開年會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為了對外宣傳。
感恩他們沒有提前發什麼東西。
過了一會兒，酒意又上來了，他又睡了一覺。
午飯過後，十四點三十分，周子友安排他和眾多媒體一起喝下午茶。
以這种放松的形式，接受大家訪談。
蘇清越給大家沏茶。
提出了自己的思考：「我認為人才離開企業，基本上就那麼幾個原因：一個是錢沒到位，再一個就是受委屈了。委屈這種事，通常都是管理混亂造成的。而錢則是一個硬性的條件。」
他說喝了一口茶。
又道：「除了保障這些，我們管理層還要把加薪的渠道打開，把薪資和價值結合起來，讓有價值的員工不委屈。這是我們工作的一個方向，儘可能釋放員工的想像力，增加價值。」
這時有人提問：「可是一個公司難免會出現人浮於事的問題，這個怎麼處理呢？」
蘇清越回答道：「這個一方面是管理的問題，另外一方面是用人選拔的問題。嚴把進門關，也是很重要的。我們會從多頭入手，讓整個企業高效的運轉。」
他們聊著天。
又聊到悅道的產品。
整整一個下午，每個人都很愉悅。
傍晚，他和大家一起去溫泉。
晚上又和大家唱了歌。
他和阿眸選了一首非常流行的合唱歌曲，大家紛紛叫好。
年會就這樣過去了。
第三天清晨，離開度假村的時候，蘇清越習慣性地打開電腦，想看看外面的反應。
葉落的文章在首頁刊登出來，主標題寫著《向夢境追尋，又向現實猛進》副標題是：悅道網絡年會紀實。這個是歌德的《浮士德》中的一句話，蘇清越很喜歡。點開網址，有圖有真相，簡要記述了悅道的年會。
重點說了悅道的員工關懷體系。
葉落總結說：「當我們了解完整個關懷體系，又和蘇清越聊過，包括我們這些媒體記者在內的兄弟，都很感慨。在採訪中蘇清越一再強調現實，不規避現實，不用理想忽悠員工，而是先讓錢說話，這很實在！非常實在！」
他用了幾個實在。
並且把蘇清越的原話放上去。
一點也不過分，蘇清越覺得還挺好。
整個業界論壇首頁，隨後也貼出了年會大比拼的專題。
用照片顯示各路明星登台。
只有悅道網絡是蘇清越和眾多員工的合影。
蘇清越這樣很好，非常好。
接著再看陳怡緬的專訪，也在他們網站登出來了。
陳怡緬的主標題寫著：《一場年會映射的人性溫暖》
蘇清越點開看。
除了敘事的方式不一樣，基本的事實都一樣。
陳怡緬的文字功底要超過葉落。
她在整個文章最後總結道：「蘇清越提高的不止是悅道的形象，更是整個行業的形象。讓這個走向朝陽的行業，感受到了一絲絲現實帶來的溫暖。對所有從業者來說，溫暖照進現實這很重要。」
接著又是別人的記述。
蘇清越看過去。
再看論壇。
葉落已經置頂了。
整個大比拼的討論非常多。
面對沒有明星的悅道，多數人讚揚。
有人評論：「我從悅道網絡的年會裡，看到了人味。而不像那些廠商，搞得是挺大，看著也熱鬧，可是落到實處，我們員工究竟得到什麼好處了？」
人味兒，蘇清越挺喜歡這個評價。
又往後看。
也有少數人評價：「蘇清越這個人擅長作秀，這次把大家叫過去，不就是作秀嘛。什麼員工關懷計劃，給公司提升的成本算過嗎？股東們能接受嗎？這樣的行為是慷他人之慨！」
走到那裡都有較勁的人。
蘇清越到不覺得這是友商。
過了一會兒刷新了一遍。
看到有人回復這條帖子說：「人家報導里寫的很清楚，其實就是把一些沒必要的開銷省出來，給到真正的保障里。成本計算的明明白白，你非得在這裡槓，不是腦子有問題嗎？你倒是找出來一個企業做啊！做啊！」
蘇清越笑了一下。
人群中總有一些脾氣不好，蘇清越喜歡這種瞎說大實話的人。
後面的內容基本上不用看了。
整體向好，全都是誇獎和羨慕悅道員工的。
有人評價說：「悅道開的不是年會，開的是人才誓師大會。」
阿眸也起來了，洗漱了一番。
他收起電腦。
和阿眸往外走，他們是明天上午的飛機。
今天回去，還要給雙方的父母買點禮物。
中午的時候，他們到了家。
下午便去給阿眸父母選購禮物了。
這次蘇清越買了兩瓶飛天，又給阿眸母親選了她喜歡的擺件。
晚上到家的時候，周子友給他發信息問：「老大，你看反饋了嗎？」
「看了啊，怎麼了？」蘇清越問。
「現在不止是行業的反饋，包括各種社會媒體，也開始有反應了。」他說，發來連結，又道：「您看看，他們在做春節報導。談及打工有多不容易，談及您的講話，可以講是反響熱烈。」
點開他的連結。
蘇清越看到各路媒體的評價。
其中有他最喜歡的都市報評價：良知和現實並重。靠暴利鋪張浪費的年會，沒有這麼一場年會樸實，有吸引力。一個企業不是看能請多少明星，而是看他為這個社會做了多少貢獻，為員工做了什麼。
蘇清越覺得說的挺好。
這個時候周子友又說：「還有個很重要的事。」
「你說。」蘇清越回信息。
「明天權威電視台想要採訪你，你看方便嗎？」他說：「他們做了一個春節的專題，想找你採訪一下。因為是權威電視台，也是經濟頻道，對我們而言很重要，樹立形象這方面很好。我的意思是您要是有時間的話，儘量要接受。」
想到明天要回家。
蘇清越猶豫了一下，直覺想讓他答應。
可回頭看看阿眸，還是先回頭和她說：「阿眸，我們明天先不走可以嗎？」
「為什麼？」阿眸瞪大眼睛問。
蘇清越便把理由說了。
阿眸愣住，像是不敢相信。
蘇清越說：「機會難得。」
「那明天的飛機怎麼辦？」阿眸問。
「看看有沒有往後一點的。」蘇清越豪爽地說。
「行。」她說。
蘇清越隨即答應周子友。
過了一會兒，阿眸捂住嘴巴說道：「蘇哥哥，只有年三十的票了，兩點二十分。咱們趕回去的話，應該還來得及，就是票好貴啊。」她說。
「多少錢？」
「公務艙，沒有折扣。」她說，又看看蘇清越：「太貴了。」
「多少啊？」蘇清越再次追問。
阿眸皺皺眉，明顯心在流血。
用了好半天才說：「我半個月工資，媽呀，我這輩子都沒買過這麼貴的票。」
「訂！」蘇清越斬釘截鐵。
「啊？」阿眸一怔，瞪大眼睛看著她。
蘇清越解釋：「上一次權威電視台能帶來的影響力，遠超這個成本。」他說，摟住阿眸又道：「過年感受一次，這不是不挺好嘛！」
「蘇哥哥，我現在覺得和你來平京是對的。」阿眸忽然笑起來：「有錢就是好！」
語罷，蘇清越也跟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