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拿杯水。」鍾譚凱說。
目光在宋小玄身上停留半晌,又看看廣哥。
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得意。
又或者是輕蔑。
他面無表情,最後才看看蘇清越。
又說:「我就不招待你們了,需要什麼自己點。」聲調平的,聽不出來絲毫情緒。
服務員恍然大悟,立刻轉身離開。
桌上什麼都沒。
宋小玄故意拉起廣哥的手,坐在他對面。
揚起臉。
「鍾譚凱!你有完沒完?」她說,氣不打一處來,又道:「我們已經離婚了。」
鍾譚凱不回應,看著廣哥。
蘇清越在他們周圍,又找了把椅子坐下。
鍾譚凱看著他。
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我才想起來你倆認識。」
他一語雙關。
宋小玄剛要再說話。
他便截住她,又問蘇清越:「你們是一致行動人,對嗎?」
「玄靜資本是你的,對嗎?」蘇清越不回應,直接了當問。
「名字怎麼樣?」鍾譚凱微笑著問。
他氣場強大。
才中年頭就白的厲害。
目光陰森森的,蘇清越承認他氣場強大,甚至超過田壘。
不過故意叫宋小玄來,絕不簡單是為了復仇。
蘇清越認為鍾譚凱不是這種人。
肯定還有其他目的。
當然達到目的的同時還能復仇,何樂而不為呢!
「你還要了年化百分之十五的利息。」蘇清越問。
「一切按合同進行,我們是有契約精神的。」鍾譚凱微笑說:「我本人也是個遵紀守法的企業家。」
服務員端來一杯純淨水,放在他面前。
廣哥一時沒說話。
他顯然還沒從巨大的驚訝中回過神。
鍾譚凱笑笑。
又對宋小玄說:「忘了你們認識,本來我叫他來是有別的事。」他聳聳肩:「這點向你說聲抱歉。」然後目光轉向廣哥:「我這人是懂法講法,喜歡一切在法律的框架下解決問題。如果被我投資的人犯了法,放心!我會讓法律解決一切。」
他腔調低沉。
無悲,無喜,無憤怒。無喜悅。
只是闡述事實。
這讓蘇清越想起無風無雨的幽靜密林。
猛獸的眼睛似乎無處不在。
一時間廣哥被這種氣勢,震攝地始終沉默。
最後還是宋小玄先說話了。
「鍾譚凱,你玩夠了麼?不就這點事嗎?天天用不陰不陽的調子折磨人!」她瞪著他,像被壓抑很久的爆發,又道:「我告訴你!別來這套,我和你已經結束了!」顯然她不知道廣哥的事,又刺激他:「而且我們有孩子了!」
鍾譚凱笑笑,攤開手,沒所謂地回:「當然,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又道:「可我說的不是我們之間……」他故意拉長音,再看廣哥:「而是我和周先生,」他用一種禮貌的手勢,指指廣哥:「我們還沒有完。」
「你什麼意思?」
宋小玄瞪大眼睛。
腔調里,帶出保護廣哥的意思。
蘇清越意味鍾譚凱會無比憤怒。
可卻他的臉上,找不到絲毫的跡象。
他依舊平靜。
像靜靜的暗夜森林。
接著鍾譚凱又道:「我是周廣先生的投資人,我旗下DaDa網是周廣先生的大股東。本來一切靜好,相安無事。結果幾天以前,我們發現周先生非法挪用公司款項,數目巨大。」
「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的……」廣哥想解釋。
但話沒說完,蘇清越接茬道:「很早你就開始布局,最後用玄靜資本完成最後的復仇是嗎?」
「他還不值得我這麼費勁。」鍾譚凱笑起來,這次他多少帶出得意:「這是個意外,我並不關注周廣先生。雖然他弄掉了我身上一顆最重要的鑽石。」他說,看看宋小玄:「但我覺得鑽石不過是一顆缺氧的碳元素,我在乎的不是這些。」
他說。
宋小玄瞪著他。
鍾譚凱又道:「我和周先生再見面,並不是我安排的,這點蘇總可以證明吧?」
他說,蘇清越想起之前精英會。
他們見面。
那時自己就擔心,鍾譚凱認出廣哥了。
現在看來猜測沒錯。
只是聽鍾譚凱口氣,還有更大謀求。
宋小玄明白了,直接了當問:「你要幹什麼?」
她保持一種麻辣地區人特有的鬥志。
像只小獅子,面對猛獸,竟站在男人前面。
「還錢只是個好的開始,但就怕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你什麼意思?」蘇清越問。
後者回:「事實上我不需要那些錢,只要我高興,隨時報案,他會立刻進去。」他說,又看看宋小玄,帶著炫耀的意味:「你們的孩子遲早會知道他父親是個罪犯。一個貪污挪用資金的罪犯。」
宋小玄氣急敗壞一拍桌子,用一個動詞罵了一句長輩。
猛地起身。
可身旁的廣哥卻一句話不說。
整個人目光呆滯。
那是一種被人摁在案板上的狀態。
大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無力感貫穿他。
令小玄姐也只能拍桌子罵人。
可蘇清越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於是下一刻,他開口道:「鍾先生,我對你們之前的恩恩怨怨,沒有興趣。我相信你不會覺得廣哥進去,對您有任何意義。」又道:「我相信您今天來,一定是有什麼要求,能說說嗎?」
「當然是先還錢。」鍾譚凱回。
「這件事我們會努力。」蘇清越點頭,「可是您剛才說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是的。」鍾譚凱笑起來:「我認為周廣先生需要展示出對我的一點歉意。可以把他的股份以一個我滿意的價格,出售給DaDa網。」語罷,露出淡淡的笑容,喝了口水又道:「作為回報,我可以考慮不追這件事。」
他終於說出目的。
蘇清越瞬間瞪大眼睛。
想起之前新聞說DaDa網要從納斯達克退市。
他們的SP業務已經大不如前。
而且現在社區業務正高速崛起,被市場接受。
被業界大為看好。
之前還以為這是鍾譚凱的復仇戰。
現在,蘇清越才明白,這不過是以復仇為外衣的商業搶奪。
他非常震驚鐘譚凱的運作思路和能力。
不止利用了人生的貪婪和渴望。
他還要奪取廣哥唯一有增長率的財產。
讓他一無所有。
他根本不會送廣哥去坐牢。
因為這種方式,從鍾譚凱角度來看,是仁慈的方式。
失去希望,失去對心愛的人或物追求的勇氣,才是對廣哥致命的打擊和傷害。
哀莫大於心死。
現在宋小玄也不說話了。
鍾譚凱又道:「不過周先生不要怕,你只需要一個簡單的決定,一切就海闊天空了。」他語罷,笑起來,「至於您和宋女士,那是你們的自由。只要不結婚,法律上就和我無關。」
「鍾譚凱,你禽獸不如!」宋小玄氣得直發抖,但這種發怒,對廣哥而言毫無意義。
「謝謝誇獎。」鍾譚凱微笑回。
下一刻,廣哥看看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像終於想好了,開口問道:「你想多少錢?」
「一千萬!這是最高價!」他說,笑起來:「相比坐牢,自由可比鑽石昂貴。」
「你這是搶錢,現在的《爭霸世界》社區——艾格拉斯估值至少五千萬起。」
「你要這樣理解,我也沒有辦法。」
瞬間,沉默。
整個咖啡廳誰也不說話。
陽光照進屋子,就像照進幽暗的森林。
下一刻,廣哥說道:「可以,你得承諾不追究我!」
「好。」鍾譚凱簡短回。
聽他倆說,這麼快就掠奪走廣哥辛苦經營的社區。
那是他的精神寄託。
希望可以用那筆錢去追回小玄姐的。
蘇清越覺得事不該如此。
片刻之後,他插話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