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歷銘

  環境幽靜。

  蘇清越跟在女人身後。

  院子古樸,不是那種幾開幾進的大院落,可別有格調。

  一顆古柏遒勁挺拔、生機盎然。

  院子裡方磚鋪路,青石作階。

  勾勒出院子的輪廓。

  東西兩側,各有三間廂房。

  房前有廊,可以遮風避雨。

  穿旗袍的女人領他走進北房。

  先是檀香的香氣環繞。

  一架古琴旁邊是香案。

  煙霧繚繞。

  中堂掛一陽明先生「四句教」: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整個作品以柳體寫成。

  蘇清越只一眼,便看進去。

  勻衡瘦硬,點畫爽利,骨力遒勁,結體嚴緊。

  沒有三十年功力下不來。

  正想著,注意到北房左耳的門虛掩著。

  一個少女的背影,正看線裝書。

  女人領他往相反的方向走。

  駐足,輕敲。

  「進來。」

  屋裡傳來個有磁性,很沉穩的聲音。

  但並不是歷銘的,蘇清越做出判斷。

  女人推開門,屋裡有兩個男人,正喝茶。

  身後是書架,不規則地擺放著很多線裝書。

  他們將目光投射過來。

  「是蘇先生嗎?華絡公司的?」

  其中一個人起身說話。

  他個子不高,不胖也不瘦,帶著副圓框眼鏡。

  穿著並不奢侈,卻很得體的夾克。

  看著像個書生。

  可那聲音,就是歷銘的。

  蘇清越立刻回應:「對,我是蘇清越,鍾先生介紹我來的。」

  他走進去,和歷銘交換名片。

  歷銘對面的男子起身:「你們先聊,我去那邊看看。」

  他往出走。

  擦身而過的時候,蘇清越注意到,他眼睛裡充滿滄桑和失落。

  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這人很眼熟。

  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低頭看歷銘的名片,豎版純淨、簡潔明了。

  只有名字和電話。

  留白很多,像幅山水畫,寧靜優美。

  屋內乾乾淨淨的,焚著一爐香。

  沒有什麼蛇皮包在桌上,只有兩杯花茶。

  甚至連茶點都沒,卻給人一種骨子裡的雅致。

  「小七,麻煩你再換一壺茶。」歷銘說。

  他的態度溫和儒雅,請蘇清越坐下,又問:「你想喝什麼?」

  蘇清越本想說綠茶,可卻臨時改口:「客隨主便。」

  「那就和我一樣,喝茉莉花茶吧。」

  歷銘微笑著替他做主。

  又介紹:「平京的水發硬發苦,泡綠茶不是最好的選擇。南方的綠茶,運過來就不再是原有的味道。你們那邊有很多人,喝不慣平京的茶。」

  「是,我發現我帶過來的綠茶,感覺味道不對。」蘇清越說道。

  「不是茶的事,是水。」歷銘介紹並分析,「以前皇帝都不喝城裡的水,只喝京西玉泉山的,西直門就是專門運水的城門。」

  「您是平京人?」蘇清越好奇。

  「對。」歷銘回。

  蘇清越發現,他說話字正腔圓,不太像剛才的計程車司機。

  片刻小七拿了新的蓋碗。

  給他們看茶。

  兩人很順利的聊著,非常順利。

  甚至有些投緣。

  覺得時機差不多成熟了。

  蘇清越進入主題:「歷先生,我想問一下,您是主抓媛媛的商務約還是……」

  他沒把話說完,等歷銘回答。

  「媛媛的商務和劇約,以及其他的,都在我這裡。」

  「明白。」

  蘇清越直覺認為與他合作,會很愉快。

  這時輪到歷銘提出問題:「你們華絡以前不是做辦公軟體的嗎?」

  「也做過遊戲。」

  「哦?叫什麼?」

  「《武俠大世界》。」

  「這遊戲是你們做的?」歷銘顯得有點驚訝。

  蘇清越點頭:「現在,我們把它網絡化了。」

  「做得對,網絡確實是趨勢了。片場很多人下工後,晚上就靠網路遊戲打發時間。」

  簡單幾句話,雙方互相了解。

  歷銘態度溫和,蘇清越也漸漸放鬆。

  片刻……

  歷銘主動把話題延伸下去:「我對媛媛有規劃,首先不能是簡單代言。出席一個產品發布會,把那張臉印在每個公交車身上,最後產品是什麼我們都不太清楚。」

  「那麼您的想法是?」蘇清越問。

  「最近事情比較多,還沒有特別明確的方向。代言找過來,也可以一起碰撞一下。」

  「您更希望傳播的立體性,能在代言費之外,給予媛媛什麼,對嗎?」蘇清越說。

  「媛媛的事業,還需要成長。」歷銘點頭,給予肯定的回答。

  蘇清越頓覺神清氣爽。

  沒想到對方的要求,與自己方向基本一致。

  他說:「歷先生,我們華絡也是希望,尋找一個可以進行立體合作的藝人,而不是僅僅走個流程。我們會為藝人提供完整的宣傳方案。同時藝人在拿到代言費外,還會與我們的粉絲互動,和產品一同成長。」

  「你們現在有具體方案了嗎?」歷銘好奇的問。

  「有個初步方案。」

  蘇清越說著,把之前《武俠大世界》的宣傳方案,講給歷銘。

  當聽到各大高校網絡論壇,展開活動,主題是:秦媛媛哪件古裝你最喜歡。」

  還有一系列市場活動策劃。

  歷銘的眼睛亮了。

  和連湘不一樣,他沒有對這種事,表現出反感。

  相反更加認同。

  「快消品幾個月就會過時,出首歌打榜也就一個月。可遊戲不會,遊戲周期常常能達到數年。在這區間內,媛媛的聲音和形象,會被海量的玩家記住。」最後蘇清越總結強調:「我們會把她的形象,印刻在年輕人心中。」

  「我們的方向是一樣的。」歷銘最後總結。

  蘇清越也覺得很好。

  接著,他們開始喝茶。

  蘇清越在這個時候,終於要面對無法逃避的一個問題:錢!

  既然談得這麼好,要給多少代言費呢。

  天價?

  想起連湘提出的費用,蘇清越猶豫了。

  這麼立體的合作,不要說業界沒做過。

  就是快消品,恐怕也沒想過。

  茶喝乾了。

  他也沒想出怎麼開口問費用,但這又是合作中最重要的一環。

  該說還是要說,最後蘇清越還是開了口:「歷先生,我們這樣的合作,費用方面您有什麼想法?」

  「你們之前應該也做過相關的工作,一般這種代言,一次發布會+兩次活動,大約在百萬以上。但是按照現在這樣的形式和緊密的活動參與,常規代言費肯定不合適。你們的方向挺好,所以這個合作可以進行。至於雙方配合,代言畢竟不是綜藝和片約,相關檔期我會儘量安排……」

  這個費用超出了蘇清越的市場預算。

  高額的代言費在公司肯定會引起非議,而且勢必會擠壓其他的營銷費用。

  公司雖然有天價代理,但研發成本、伺服器成本、帶寬成本、物料成本、GG費用等等,每個環節的預算騰挪空間微乎其微。

  但畢竟是第一次見面,讓人家直接破壞行規也不現實。

  而且同意這樣的合作,並保證配合和檔期,已經很有誠意了。

  「如果我們在原來基礎上,有更突破和更創新的方案,包括細節和合作形式,歷先生願意嘗試嗎?」蘇清越沒多想,便嘗試著問道,語罷卻又意識到,方案基礎上再進一步創新和突破,談何容易?

  可先過眼前這一關吧。

  他想著,至於後期困難,方法總比困難多,人定勝天。

  最好的方案就是合作,而且在自己預算的費用內。

  這時歷銘回道:「我從來都是願意突破和創新的人,但是更創新的方案是什麼?」

  「歷先生,什麼時候再有時間?」

  「三天吧,三天我就回來了。」

  「行,那我們三天之後見。」

  「好。」

  雙方信息對稱,剩下的才是具體合作。

  蘇清越覺得,歷銘很客觀,像個書生。

  他喝茶的時候,舉手投足,別有風雅。

  這種氣質是發自骨子裡的。

  不需要什麼鱷魚皮,放在桌上。

  窗外,有鳥在叫。

  屋子裡每一樣,都是古樸的紅木家具。

  蘇清越說:「這裡的環境簡直太好了。」

  「就是有點不好找。」歷銘說。

  「但找到一次後,以後會很享受。」蘇清越又問:「為什麼叫琴棋書畫呢?」

  「這是禹向風、晏飛和程雪,還有彭楊一起開的。他們每個人擅長不一樣,琴棋書畫各管一攤。禹向風自然是書;程雪工藝美院的教授;彭楊去年剛拿圍棋冠軍;至於晏飛,很多人不知道,他古琴是專家級的。」

  「晏飛?」

  蘇清越一怔,想起這個著名的搖滾樂手。

  剛才和自己擦身而過的,就是他。

  難怪那麼眼熟。

  和歷銘對視。

  歷銘點頭回應:「是的,就是他。」

  「我從小就愛聽飛鷹樂隊的歌。」

  「那我帶你轉轉。」

  歷銘提出邀請,蘇清越毫不猶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