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早晨六點五十。
暗黑的天色漸漸褪去，朝陽在濃霧中緩緩升起。
暗灰色的空氣被染成了白色。
可還是有些暗淡，像被青光籠罩著。
蘇清越和阿眸這個時候出了門。
拎著母親給他們準備的小吃。
父親一大早出去給他們買了剛出爐的「朝牌」，讓他們帶給阿眸爸媽嘗嘗。
小叔執意送他們到車站。
如預估那樣，今天人果然很多。長三角打工人群背著大包小包，立於檢票台前。
蘇清越和阿眸上了車。
中午的時候，已經到了南都。
阿眸父母為他們做了可口的飯菜。
明天他們就要離開去平京了。
晚上的時候，阿眸躺在床上，綿軟地說：「真不想走，還是家裡好。」
知道她只不過是發發牢騷。
蘇清越笑了笑，逗她：「要不然咱們別走了？」
「……」聽他這麼說，阿眸一怔。但立刻知道他在逗自己，咯咯笑起來，說道：「好啊！不走了！你說的！」
「我說的，你也不准走！」
他說一下摁住她，霎時間四目相對。
阿眸嚇得小聲說：「別鬧，爸媽還沒睡呢。」
蘇清越嘿嘿笑出聲，颳了下她高挺的鼻樑，問她：「你還知道爸媽在啊？」
「哼！」
兩個人打鬧了一會兒，蘇清越還是堅持著回了書房。
第二天下午，他們去了車站。
人很多，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擠到車廂里。
軟臥車廂里的人，大呼小叫。
上來的人全都喘了口氣，像總算完成了一個什麼大的任務。
阿眸特地買的上鋪，因為她不喜歡一群人在鋪位上坐來坐去。
蘇清越在下鋪。
望著窗外的風景，路上有比他歲數小一點的人在看《小微軟體》。
封面的標題寫著：七彩的野心！
畫面是《爭霸世界》。
看來是拿下來了嗎？蘇清越想，等那個年輕人看完，他借來翻了翻。
內容詳實，發布會的時間也已經公布了。
不過還早，沒和《封神世界》撞檔。
他把雜誌還給那個年輕人，想著《封神世界》這最後一役一定要幹得漂亮。
路上他給東山打電話，讓他到車站接自己。
凌晨的時候他們到了。剛走出車門，冷風襲來，阿眸立刻打了個噴嚏。
坐上東山的車，平京已經開始恢復往日的常態。
車子又開始堵了。
蘇清越問他：「你過年回去了沒有？」
「沒有，父母過來了。」他笑著說：「天天喝，我和我爹，還有我小舅子。你要是昨天找我，我都出不來，喝多了。」他語罷，笑起來，「現在打個嗝，都有酒味兒。」
「你幾年不回老家了？」蘇清越好奇地問。
「出來就沒回去過。」東山說。
「啊？」阿眸被他說的一怔。
東山聲音瞬間提高，「我老家窮的，我才不回去。」他的狀態像在炫耀，可蘇清越聽出來解釋的意味：「平京挺好，買不起房子就租唄。沒事還能弄口酒，不錯了。」
被他樸實的語言逗笑了。
蘇清越和阿眸對視，覺得這也是一種生活。
好不容易回了家，東山還幫他們把箱子搬下來，臨走蘇清越給他了一隻滷鵝。
東山邀請他，晚上去家裡作客喝酒。
蘇清越婉言拒絕了。
待到他離開，阿眸躺下來伸了個懶腰，說道：「蘇清越，我忽然覺得回平京，就像真的回家了。躺在這裡，雖然只是間小屋，但是卻很溫馨。」
「一兩年內，我會買套房子給你。」蘇清越俯下身來對她說。
「真的假的？切……」阿眸笑起來。
四目相對，他們忽然意識到春節這段日子很安靜。
什麼也沒做。
而且隔壁廣哥也還沒回來。
那一瞬間，兩人像忽然失去控制的野馬。
折騰一番以後，蘇清越終於躺在床上說：「阿眸，我說到做到。」
初八那天，節日終於結束了。
清晨，蘇清越起床上班，冷風再度襲來。
發現狀元餅已經出攤了。
老規矩來一張，去到單位的時候，發現大家基本都到了。
互相問候著過年好。
接著他們去了會議室，簡單布置了任務。
他強調：「正月十五之前，不會有什麼人在狀態。可時間又不等人，所以我們要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幫助合作夥伴與媒體解決問題，儘快進入狀態。」
大家說明白，於是工作開始了。
日復一日。
《封神世界》各種數據和表現，都持續向好。
甚至很多數據都超過了同期的《武俠大世界》。
業界都說看來華絡這一次贏定了。
有人甚至寫文章說：「拯救華絡的不是華絡，而是命運。這說明有的時候，確實有運氣的成分，這次華絡贏了。但不止是華絡贏了，重要的是蘇清越也贏了。在營銷這個領域，應該被業界徹底認可。」
可這就是自己要的嗎？
看著這些文章。
蘇清越並沒什麼興趣。
雖然公司里也不斷地認為《封神世界》贏定了。
可蘇清越並不這麼看，他認為平庸就是平庸。
不會太持久的。
如果僅僅是要一點成績不難，只要做好幾件事情就可以。
但是一款產品要做到行業前三，而且後續生命力旺盛。那就在各方面都不能有明顯缺陷，尤其是產品研發層面。
他不斷地告誡每個人，要警覺。
陳峰也總是強調：「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後面的路還很長，公測是所有工作的起點……」
公測的那天，華絡公布了《封神世界》的用戶數。
很顯然，已經遠超同期《武俠大世界》。
可這還不算完。
最高峰值在線竟然達到了45萬人。
在同期發布的遊戲中，是絕對的第一。
看著這個成績，公司里一片歡呼，只有蘇清越沒說話。
他長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總算兌現了諾言。
和大家依次握手，想著下面要開始自己的計劃了。
這個時候姜正尚走過來，發出邀請：「兄弟，今晚我請客，你挑地方，咱們好好出去玩玩。」他臉上洋溢著真摯的笑容。
「老薑我們想去金錢豹。」周子友壞笑著插話，一看就是又饞了。
「金錢豹算什麼，鑽錢豹都可以，只要兄弟說了！」姜正尚笑著回，不經意間，又看看肖玉，問：「小玉，想吃什麼？」
「看越哥。」肖玉回。
「就定那裡吧。」蘇清越最後說。
心裡已經想好，今天要把自己準備離職的消息，告訴大家。
和大家一起去了金錢豹。
他們選了一個角落長桌，環境安靜。
大家在那裡舉杯慶祝《封神世界》的成功。
姜正尚誇讚自己，又夸周子友，感謝好好姐姐和肖玉。
最後他號召大家，共同舉杯，敬蘇清越。
「謝謝老大！」
「謝謝越哥！」
「謝謝清越！」
大家起身碰杯，蘇清越認真說：「也謝謝你們。」
飲盡杯中酒，語罷坐下來，蘇清越又說道：「我有件事要和大家說。」
眾人點頭，立刻安靜下來。
蘇清越看著他們，他們不僅是他的同事。
也是他在平京最好的朋友。
稍感難過，想起那句話，相見恨晚，相守太短。
他終於下定了決心，說道：「我要離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