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淮海路找了一家酒吧。

  是清吧。

  燈光幽暗，但有情調。

  座位不是太多，只有十幾張桌子。

  音響里放著藍調之王——的歌曲：Riding with the king。

  蘇清越聽著很帶感。

  他們沒找桌子坐，而是直接在吧檯上，坐下來。

  「你喝什麼？」陳峰問，他拿著酒水單，索性推薦，「我向你推薦用茴香酒，調製的雞尾酒，這個怎麼樣？」

  他把單子遞給蘇清越，用手指指，「曉晨之飲。」

  「我都可以，聽您的。」蘇清越笑。

  說實話，他始終都堅持認為，整個世界論酒。

  沒有人能和華夏相比。

  但雞尾酒除外。

  調製的多種口味，有的時候確實有點感覺。

  「來兩杯。」陳峰說，又點了個果盤。

  酒保點頭，開始調酒。

  他穿著黑色坎肩，帶著個領結，頭髮梳的一絲不苟。

  燈光下，臉消瘦，但是有型。

  這是典型的江海一代的人，有可能是蘇北蘇南人，也有可能是浙閔人。

  「清越，你老家是懷文，對吧？」陳峰隨口問。

  「對。」

  「那你常來江海嗎？」

  「還行，懷文和南都距離江海都比較近。」蘇清越說。

  「我們家那邊主要都是在川府。」陳峰說。

  果盤上來了。

  幾片西瓜、蘋果、梨子以及聖女果，還有用哈密瓜皮做成的造型。

  蘇清越注意到酒吧的酒客，和平京的酒客區別很大。

  這邊感覺人都很精瘦。

  穿著精緻。

  清吧里的人，沒有那麼吵鬧。

  蘇清越更喜歡這樣的環境。

  以前他嘗試過鬧吧，那種感覺讓他崩潰。

  「我聽說你把女朋友接過來了？」

  「對，來一個月了。在媒體，也是遊戲類的。」蘇清越介紹了幾句阿眸。

  「遊戲類網媒確實很需要有平媒經驗的人，否則質量總上不去，長期下去是有問題的。」他感慨，又好奇的問：「她這次來了嗎？」

  「來了。」

  「那你可以安排她，做個專訪。」陳峰說。

  「這合適嗎？」

  「舉賢不避親。我們希望通過平媒出身的人來發聲，她們的文字功夫和力量更好。」陳峰拍拍他的肩膀。

  蘇清越明白，這不止是給阿眸機會，也是給自己的。

  因為一般網站這種專訪甲方老闆的機會，都是給老記者的。

  「行啊，這樣好。」蘇清越笑起來，心裡很感謝陳峰。

  說著話，旁邊酒保做著誇張的調酒動作。

  過了一會兒酒好了。

  他給他們到上。

  「別幹了，這個酒就是品味的，」陳峰說，和蘇清越還是碰了一下杯。

  兩人都抿了一口。

  稍微帶著點酸味，冰塊搖碎後，很細膩，入口如冰沙。

  伴隨著酒精熔感。

  帶一點酸味，茴香酒入口，感覺極好，還有別的……

  蘇清越抬頭問酒保：「兄弟，你這裡面加了什麼酒？」

  「白色朗姆。」他說，又加了一句：「君度橙皮酒，感覺怎麼樣？」酒保操著一口蘇北感覺的上海話。蘇清越一度以為是自己老鄉，即使不是也相隔不遠。

  「不錯，不錯。」蘇清越笑。

  旁邊陳峰把酒杯朝向燈光，凝視著光折射在酒杯後的反應。

  「我很喜歡這個酒，他讓我想起一個人。」他說。

  「誰？」蘇清越問。

  陳峰不回答，只是看著這個酒，沉思了一會兒。

  轉換了話題，問道：「清越，你來華絡有幾個月了吧。」

  「對，小半年了。」蘇清越說。

  「怎麼樣，感覺如何？」他問。

  「我很喜歡華絡，有朝氣蓬勃向上，每個人都在拼命做事。」蘇清越說，他覺得自己現在有點微醺，或者說稍微有點多，於是又道：「我以前就是忍不了，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這次到了華絡，覺得每點我都喜歡。」

  「是的，華絡就是這樣。」陳峰點點頭。

  蘇清越問：「您在華絡多久了？」

  「六年了，這裡就像我的家。」他說：「我以前本來不是做IT這類東西的，是做保健品這些的。」話到這裡，忽然卡殼了，喝了口酒，才繼續：「是田總把我召喚進咱們公司的，那個時候我們正做辦公軟體。」

  回憶起往事。

  陳峰歷歷在目，蘇清越可以感受到，他對華絡的情義。

  可也有些別的，被隱隱感受到。

  蘇清越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陳峰又問：「那你為什麼選擇這個行業？」

  「我喜歡遊戲，從小就喜歡玩，可從來沒有想過去從事這方面的事情。等到做了記者，我以為一切更不可能了。直到網絡時代到來，我看到了車輪，也看到了機會。」他說。

  陳峰饒有興致地看他。

  和他碰杯，示意他繼續。

  蘇清越說：「車輪是網絡時代到來，一定會有行業陣亡。一個人工作最大的問題，不是能力不行、同事不行、領導不行、方法不行，而是行業不行了。當行業不行時，你寫『金』字都沒用。」他說：「不過在這樣的浪潮中，也孕育著新機遇和轉折。」

  蘇清越講著講著激動了。

  他一直就這樣，只要講起來趨勢，講起來戰略。

  講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看法。

  他的眼睛就會放光。

  他熱愛自己從事的一切，對別的事物，則沒有太多的感覺。

  看他的樣子，陳峰笑起來，頻頻點頭。

  「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了自己當年。」

  「您？對了，您為什麼加入這個行業？」

  「我說過了，我是受到了齊總和田總的號召。」他說：「再加上我和朋友做的那個保健品公司，有些問題。我們在理念上，產生了巨大不同。」

  陳峰沒有繼續說具體原因，只是感嘆了一聲，又道：「沒什麼深仇大恨的，理念不和就分開吧。」

  「嗯。」蘇清越點頭。

  意識到和朋友做生意，真的很難。

  他雖然還沒做生意，可是能像想得到。

  「江湖這麼大，不用非擠在一個鍋里。」陳峰又說。

  兩人再次碰杯。

  陳峰一口下肚，又要了一杯，情緒好了一點。

  又要了一杯，告訴蘇清越：「清越，你記住，每個行業的浪潮來，都會有發展的黃金期。而網路遊戲的，我這麼觀察，至少還有十年黃金時代。你要對自己負責，眼光要放的長遠……」

  「明白。」

  「別錯過這個機會，任何一個人錯過行業的黃金期，都是對自己人生的犯罪。」

  「所以我來了華絡了。」

  「華絡只是其中之一，市場營銷也只是行業的一部分，你還要許許多多要學的。」

  陳峰教育他。

  蘇清越覺得，陳峰和他的聊天已經跨越了上下級關係，而是兄弟之間的感覺了。

  純粹的就事論事。

  何況最近這段日子，他也感覺到，如果自己有更大的圖謀，只懂是不行的。

  人生需要的是布局，商戰需要的是謀劃。

  他覺得自己得跑起來，才可以。

  否則別人早已出發，自己卻歷經波折，剛到起跑線。

  這樣是不行的。

  現在要做的，不是抱怨、埋怨，不是嘆氣、糾纏，撒丫子衝起來再說……

  過了一會兒，陳峰說：「開幕式第二天，有個業內投資人會，你和我一起去參加一下。多學多看。」

  「謝謝，陳總。」

  「叫什麼？」陳峰不滿意。

  蘇清越大笑，立刻改口：「老大！」

  這一聲是他從心裡喊出來的。

  因為陳峰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