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去,只剩月光徐徐從外面渡進來,不過月光只照清了課室里東西的輪廓。
到了秋末的天水宗沒了蟲鳴鳥叫聲,顯得格外安靜,今夜更甚。方潮舟爬起來的時候,覺得衣物摩擦聲像是被放大了數倍。
他此時站著,看了下坐在不遠處的人,沒有猶豫,就往外走,想當作自己沒有看到,只是才走了一步,就聽了聲音。
「去哪?」
薛丹融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
方潮舟頓住腳步,微微側過身,腳尖仍朝著外面,「回去。」
那兩個字說完,沒了回應。方潮舟看著薛丹融,小心翼翼地說:「那弟子先回去了。」
說完,他拔腿就走,仿佛是怕對方追上來。
方潮舟一路疾行,周圍越來越黑的時候,他想把夜明珠燈拿出來,但儲物戒不見了。
他把全身都翻遍了,沒有找到儲物戒。他現在有時候半夜會發病,如果沒有儲物戒里的水系法寶,以他現在識海里的狀態,根本無法挺過去。
剛剛他還從儲物戒里拿了夜明珠燈,如果儲物戒掉了,只會掉在學堂和他剛剛走過的這一條路。
方潮舟當即一路往回尋,可路上都沒有,他一直尋到了學堂,最後只剩下一個地方沒有找——
他之前睡覺的課室。
儲物戒里不僅有他囤的水系法寶,還有他昨日才拿到手的五十萬靈石,如果儲物戒掉了,被別人撿走了,洗掉上面的封印,他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窮光蛋,還是活不了幾天的窮光蛋。
昨晚他還答應要帶褐馬雞去吃好吃的。
想到這裡,方潮舟咬咬牙,輕手輕腳地摸到了課室的後門,他拉開門,先往裡面探了探頭。
好像沒有人。
他把整個課室都巡視了一遍,沒看到其他人。
方潮舟立刻進了課室,他走到之前睡覺的地方,因為光線太暗,需要蹲下身去摸,他把睡覺的地摸了一遍,沒有。
方潮舟的視線又落在旁邊的桌子,他彎腰把手伸進了桌子下面,這個姿勢不好摸,他只好乾脆俯低上半身,翹著個臀部,去摸。
就在他努力找儲物戒的時候,聽到了其他聲響。
軟底靴踩在木板上的聲音,很輕微,但在這種環境下,就被聽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方潮舟此時臉離地板很近。
因為那個聲音,方潮舟整個人都僵住了,就在他幻想是自己聽錯的時候,聲音在接近,離他越來越近。
那瞬間,方潮舟身體更僵硬了,他現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找儲物戒,總之,繼續趴在桌子下面似乎不大對,可爬出桌子就直接面對來人,但他現在這個姿勢實在是有些不雅。
於是方潮舟努力地將翹起的臀部一點點放下,最後變成了整個人趴在了地上,一半上半身還在桌子下面,此時他就像只把腦袋藏在龜殼裡的烏龜,只露出尾巴在外面。
但縱使這樣一個「藏頭烏龜」的動作,也沒讓他不被發現。
「你在做什麼?」
是薛丹融的聲音。
與此同時,方潮舟感覺到周圍亮了一些,似乎是薛丹融點了燈。
方潮舟默默抿了下唇,從桌子下面慢慢挪出來,他挪得很慢,像是非常不情願從裡面出來。不過再慢,也總有爬出來的時候。方潮舟從桌下出來,一抬頭就看到提著一盞青銅燈的薛丹融。
薛丹融穿的衣服基本都是一個顏色,不是天水宗的弟子服,就是雪衣,再配上他眉目間的疏離,看上去總是冷冰冰,不好接近。
但此時昏黃的燭火給薛丹融身上渡了一層暖光,減輕了疏離感。
方潮舟對上薛丹融的眼睛,因為緊張,不自覺地咽了下喉,「我……我……」
「在找這個嗎?」薛丹融攤開了沒拿青銅燈的手。
方潮舟看到這個動作,立刻爬了起來,薛丹融手心靜靜躺著的東西正是他丟失的儲物戒。
「是,沒想到被老師撿到的,謝謝老師。」方潮舟飛快地伸手過去,想拿過儲物戒,但在碰到儲物戒的同時,他的手也被握住了。
薛丹融把他的手和儲物戒一起抓住了,因為這個東西,他們兩個人的指尖緊緊地貼著。
方潮舟眼裡閃過一絲驚愕,想把手抽出來,可是他剛動,薛丹融又開了口。
「這個儲物戒,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這一句話讓方潮舟僵在原地。
薛丹融曾經取下過他的儲物戒,在雙修的時候。
「是在哪裡呢?」薛丹融垂眼看著被他抓住的手,復而抬起眼,眼神落在明顯僵硬的方潮舟身上,「好像有點想不起來了。」
方潮舟好一會才擠出一抹笑,「市面上的儲物戒長得都很相似,老師覺得眼熟也很正常。」
薛丹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盯著方潮舟。
有時候不說話比說話更可怕,就比如此時,方潮舟現在滿腦子都是「完了,我被發現了,薛丹融肯定發現我是那個給他餵毒藥,還逼他雙修的人了」、「他會怎麼對付我?我這麼久沒去知春洲,薛丹融肯定發現那個毒藥不是真的的毒藥了吧!」、「我死了。」
最後三個字明晃晃在他腦海里出現。
方潮舟閉了閉眼,吸了一口氣,「我承認……」
「上次你是不是也掉了儲物戒?」薛丹融的話突然響起,一下子讓方潮舟停頓了下來。
薛丹融重新把手攤開,「上次我在這個撿到一個儲物戒,因為不知道是誰的,所以就放在了原地,上次也是你吧?」
方潮舟感覺攥住他心臟的手又鬆開了,「是,是我,沒想到上次也是被老師撿到,實在太感謝老師了。」
邊說,他邊把儲物戒拿過來,戴回手上。
可剛戴上,他就聽到了薛丹融的下一句話。
「騙子。」
方潮舟再一次僵在原地。
「我上次並未撿到什麼儲物戒。」薛丹融聲音很輕,「知道欺騙師長是什麼罪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