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褐馬雞所說,離知春洲近,雙修的確方便了許多,而且他去的一路,回來的一路,基本上碰不到人。
雙修回來後,還可以想睡多久睡多久,他在這裡餵魚,都沒有人過來監工,只是每半個月會有人送一次魚食過來。
方潮舟算了算時間,離他上次交稿有半個多月後,他請假下山。
這一次,他在書店裡受到了非常高的待遇,跟第一次形成了鮮明對比。
「來來來,坐在這裡。」老闆拉著方潮舟坐下,還親自給方潮舟泡了一杯靈茶,「試試我新買的茶葉,看好不好喝,若是好喝,你拿一點回去泡。」
方潮舟被老闆這過分熱情的對待,心裡有點譜了,「老闆,我的稿子是不是過了?」
「過了!」老闆拍了下大腿,語氣激動,「那位非常滿意,他還說想請你再寫一篇。」
方潮舟聞言,不由遲疑了。
上次寫那個同人話本,他已經覺得夠羞恥了,還來?
老闆察覺出方潮舟的遲疑,立刻笑著說:「那位說了,這次給你加價,一個字一個靈石,只要寫得好,你寫多少個字都收。」
「他寫!」
老闆一頓,找了一圈才看到從方潮舟衣領出冒出來的麻雀腦袋,他驚訝了,「原來這隻麻雀還是靈寵,這種靈寵倒是少見。」
褐馬雞沒理老闆,它本來在睡覺,一聽到靈石就鑽了出來,抬起腦袋對方潮舟說:「一個字一塊靈石,方潮……」
方潮舟飛快地給褐馬雞下了一道禁言術,同時對老闆說:「我還是想試試寫自己原創的。」
老闆咬了咬牙,「一個字兩塊靈石。」
方潮舟放在扶手處的手抖了抖,他抿抿唇,把沒見過世面的手收進袖子裡,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很平靜,「不知道那位有什麼要求?跟上次一樣嗎?」
「這次有幾個地方不一樣了,第一是要加香艷戲份。上次你雖然寫得好,但是那些地方你都沒寫,全是一筆帶過。那位的意思是希望你能香艷戲份寫一寫,越詳細越好,越多越好。第二呢,這次的孩子要生下來,不能死在肚子了,第三,重點突出方潮舟和黎珠兩人之間那種撕不開、砍不斷的感情。」
老闆說到這裡頓了一下,他從袖子抽出一張紙,仔細看了一會後補充道。
「第四,要加個人物。」
「誰?」
老闆將紙張遞給方潮舟,壓低聲音,「風月庵的新庵主宋漣衣,那位希望你儘量把宋漣衣的醜惡都一五一十寫出來。」
方潮舟接過紙,有些懵,「可我不知道宋漣衣是什麼樣的人。」
老闆眨了下眼,「這個簡單,你反正就照著話本里那種大壞蛋寫,就對了,記得把相貌也寫丑點。」
方潮舟遲疑了下,「要多醜?」
「有多醜就多醜。」老闆回,「比你還丑。」
方潮舟:「……行。」
又接了一單的方潮舟,又開始了挑燈寫稿的生活,只是這其中的香艷戲份有些棘手。
看香艷戲份跟寫香艷戲份,是完全不同的。看的時候,方潮舟的注意力都是放在主角兩人之間那種相融相生的氣氛上,而寫的時候,方潮舟忍不住想這個姿勢是不是合理的。
因為這個,方潮舟在雙修的時候,不由多注意了一下,甚至在沐浴的時候,他還偷偷摸出紙筆記了點東西。
在方潮舟無意透露出覺得知春洲破,連個熱水沐浴的地方都沒有,還要打水沐浴之後,薛丹融造了一處溫泉,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總之有了那處溫泉,方潮舟舒服許多了。
「在寫什麼?」
旁邊傳來的聲音讓方潮舟嚇了一跳,他當即想把手裡的紙收起,可已經晚了。一隻修長雪白的手先伸了過來,直接將他手裡的紙搶過去。
方潮舟連忙回頭,就看到薛丹融看著他的紙,本想搶過來,但又覺得這樣太慫,而且還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無聊寫點東西罷了。」
薛丹融跟方潮舟一樣都泡在溫泉里,他長發散落,雪白的臉因為溫泉的熱氣熏出了粉色,盯著紙看了半響後,垂著的眸抬起,鳳眸里情緒不明,「這是在寫誰?」
「我說了,無聊寫一寫,沒有特指誰。」方潮舟慶幸他沒有寫名字,而是用簡單的符號代替「方潮舟」和「黎珠」,「你看完了嗎?看完就還給我。」
方潮舟伸出手想把紙拿回來,可薛丹融不僅沒還,還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了過來。
「你寫的有些地方不對。」薛丹融的手挪到腰上。
方潮舟察覺到危險,忍不住伸手摁住對方的肩膀,神情有些緊張,「是嗎?那我待會改一改。」
薛丹融唇角輕輕一扯,似笑非笑,「現在就改吧。」
經過一番身體力行的糾正,方潮舟徹底明白他自己錯在哪裡了,薛丹融握著他的手,用筆一點點將錯誤處全部糾正。
而也是這一場深刻的糾正,方潮舟寫稿的時候都出現了偏差。他自己沒發現偏差,是褐馬雞發現的。
「你不覺得你寫的這個『黎珠』很像一個人嗎?」褐馬雞語重心長地說。
方潮舟看著它指的片段,不明所以,「像誰?」
褐馬雞用翅膀將那一條重重劃了兩下,「又是鳳眸,又是雪衣的,你就差沒寫他眉間還長了一顆硃砂痣了。」
方潮舟:「……」
他仔細翻了翻自己寫的,還好只有香艷戲份的時候,『黎珠』才生了一雙鳳眸,愛穿雪衣。
「你這要改,是不是需要改很多?」褐馬雞見方潮舟一臉沉重,問道。
方潮舟點了下頭,又搖了下頭,「我現在就是很糾結,如果我改掉香艷戲份的長相,就要改很多,但是我改非香艷戲份的,就很容易了,前面就兩個地方有長相描寫。」
褐馬雞聽了,直接給了答案,「那你就改前面。」
方潮舟贊同地點頭,「那就全部改成鳳眸雪衣吧,省事。」
說來奇怪,改了對「黎珠」長相的描寫後,方潮舟發現自己不卡文了,尤其是香艷戲份,幾乎能照搬,只要在細節處稍微改動改動就好了。
於是他花了二十日,哪也不去,一氣呵成把稿子寫完了。
寫完後,方潮舟終於想起被他遺忘在知春洲的薛丹融,他立刻查看了下自己的識海,幾乎他一進去,識海里的嬰兒就哭了起來。
於是,方潮舟只能硬著頭皮,夜襲知春洲,因為他連續寫了二十日的稿,他現在是既亢奮,又疲憊。
他在薛丹融的床邊坐下,看對方一眼,飛快地丟了一句,「今天雙修。」
說完這句話,他的眼神又移到了別處。
跟方潮舟游離的眼神不同,薛丹融的眼神一直落在方潮舟身上,「好。」
方潮舟見對方同意了,頓了頓,才湊過去。看到那唇形優美的唇瓣時,他抿了下唇,才主動碰了碰,只是輕輕一碰。碰完後,他的吻往下,先是下巴、喉結……
……
「等等!」方潮舟抓住要躺下去的薛丹融,他先是看著薛丹融的眼睛,沒看多久,就把眼神移到對方的手上,「今天不用魚接鱗式了。」
薛丹融慢慢坐直了身體,烏漆漆的眼眸定定地看著方潮舟,「為什麼?」
「我覺得總是我先在上面,不太公平,今天就讓你先吧。」方潮舟故意裝成漫不經心的樣子說道。
反正他是不會承認他不用魚接鱗,是因為那個姿勢太累人了。說實話,他都不知道第一次雙修的時候,他是怎麼堅持了兩回魚接鱗式的,雖然第二回沒有堅持全程。
反正今天他是不想要用魚接鱗式,他寫稿都累死了,哪有精力。
仔細想一想,其實這麼累的主動權不要也罷,還是躺著舒服一些,雖然最後結局都差不多,腰酸腿軟,骨頭散架,但起碼他過程中不用怎麼出力。
還好他這個病是需要水,如果他是想要水送出去,那豈不是他全程都要用力?想想都好累。
躺著省事,舒坦。
因為太過舒坦,方潮舟忍不住從儲物戒里摸出一個果脯,偷偷塞進了嘴裡,可在他咀嚼的時候,突然對上上方薛丹融的眼睛。
方潮舟:「……」
他默默又摸出一個,遞到薛丹融的唇邊。
薛丹融鳳眸微挑,含住了果脯,可同時也碰到了方潮舟的指尖。方潮舟感覺到指尖的濕濡時,唇角抽了抽,等薛丹融終於把果脯吃完,他飛快地收回手,摸出手帕把手仔細擦了擦。
薛丹融:「……」
然後方潮舟就發現自己舒坦不起來了。
他討厭魚接鱗,更討厭被迫的魚接鱗。
方潮舟是第三天清晨才回來的,一回來,他就往床上一倒,但剛倒下去,他又「嗖」的一下彈了起來。
褐馬雞本來睡得四仰八叉,被方潮舟動靜吵醒,它迷瞪著眼睛,「你這是怎麼了?」
方潮舟咬著牙,換了個姿勢,坐在軟綿的床上。
坐好後,他抬手捂了捂胸口,「疼,全身疼。」眼神悠悠地轉到剛睡醒的褐馬雞身上,「我現在越來越不覺得這是在報復薛丹融,我覺得這就是報復我自己。」
就因為他那個擦手的動作,薛丹融差點把他吞了,後面若不是他硬生生擠了幾滴眼淚,怕是今天就回不來了。
薛丹融為什麼要那麼盡職?一個雙修而已,差點把他這條老命修沒了,難不成薛丹融就這麼害怕那顆所謂的毒藥?
「肯定是報復他啊,都是你在拿他治病,他在你這裡能得到什麼,而且你沒發現你最近的脾氣越來越好了嗎?你都沒有再搶人東西了。」褐馬雞砸砸嘴,把眼睛合上了。
嚴格來說,不是搶,是偷。
之前住大通鋪的時候,方潮舟晚上偷過人東西,不過他都是半夜爬起來偷,同屋的人睡得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東西被偷,而褐馬雞等方潮舟抱著偷來的東西睡著後,就又把東西給還回去。
它其實不想還的,但方潮舟清醒的時候告訴它一定要還,要不然就扣它零嘴。
方潮舟唔了一聲,「話是這麼說,可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你如果不像現在這樣,隔好幾日去睡他一次,早就到頭了。」褐馬雞睜開一隻眼,「如果你想速戰速決,你今天就再回知春洲,連睡他個九、十日,如果不行,再連睡個九、十日,如果還是不行,就再睡個十幾日、一個月,你這樣努力,不可能不成功。有事者事竟成!」
方潮舟想像了下褐馬雞說的話,臉都有些白了,「不行!決定不行!」他邊說邊慢吞吞躺下去,用被子捲住自己,如一條長蟲,「我不去知春洲了,我寧可被反噬、入魔、死掉,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