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一個山洞裡突然響起一聲尖叫。
「啊!方潮舟,你終於醒了!」
發出尖叫的是一隻褐馬雞,此時它正瞪圓了那雙豆豆眼,緊盯著坐起來的青年。
剛剛它像往常一樣準備進來看方潮舟的情況,就看到人不僅僅睜開了眼,還坐了起來。
五年了,離它把方潮舟從地下妖境撿回來已經整整五年了,不,確切說,是方潮舟把它從地下妖境撿出來已經五年了。
當年,地下妖境塌陷,它逃亡速度慢,被壓在地下,怎麼都出不去,就在它以為自己會死在地下的時候,方潮舟突然出現了,他把它從地下救了出來。
那時候方潮舟很狼狽,渾身是血,臉色蒼白,他御劍帶它去了最近的一處山就暈了過去。
因為從地下妖境逃出去的妖獸太多,褐馬雞又帶著一個昏迷的人,哪都不敢去,所以它只能把方潮舟藏在一個沒主的山洞,而一藏就是五年,對方一直沒醒。
但它現在守得雲開見月明了,方潮舟醒了!它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這個山光禿禿的,連個雞妹妹都沒有。
可是在它尖叫完後,沒看到方潮舟也激動回應它,反而聽到三句在話本里經常看到的話——
「你是誰?我是誰?這是哪裡?」
褐馬雞:「……」
半個時辰後。
褐馬雞窩在青年的腿上,它語氣認真,甚至可以說得上嚴肅,「聽懂了嗎?」
青年頓了頓才說:「聽懂了,你是說我是天水宗的弟子,叫方潮舟,但被宗門拋棄了。」
「沒錯。」褐馬雞說。
方潮舟想了下,「五年裡都沒人找我?」
「嗯。」褐馬雞在這裡守了五年,沒見到一個來找方潮舟的人。
「那我豈不是有點慘?」方潮舟說,「因為救人,自己掉到地下,居然五年裡都沒人找我。」
褐馬雞立刻扇了扇翅膀,還挺起了胸脯,「不慘,你有我啊!如果你不想回天水宗,跟我遊山玩水去。我在這裡悶得夠久了,當初可是你求著我,要跟我簽訂契約,還說會帶我遊山玩水的,你不能賴帳。」
方潮舟雖然失憶了,但他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他看了看窩在他腿上的褐馬雞,「我當初求你,要跟你簽訂契約嗎?」
褐馬雞頓了一下,豆豆眼溜了溜別處,很快它又溜回來了,理不直氣也壯地說:「當然啊,你以為我誆你嗎?當初若不是你追了我十幾里路,我會便宜了你?我可是一代妖雞,多少修士想跟我簽訂契約,我都沒答應。」
方潮舟看著面前的「一代妖雞」,唇角翹了一下,又抿住,沒一會,再次翹了起來,最後他還是沒忍住,哈哈地笑出了聲,只是這一笑,好像扯到身上的哪裡,疼得他立刻就停下了笑。
「活該。」褐馬雞氣呼呼的。
方潮舟睡了五年剛醒,手腳都沒有什麼力氣,到了翌日,他才能下床。下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個水潭洗澡,雖然他是修士,身體自動處於潔淨狀態,但他還是有些受不了。
在洗澡的時候,他從儲物戒里翻出一面鏡子,看了下自己的臉。不知是不是因為睡了五年的原因,他的臉太白了,是那種蒼白無血色的那種白。除了臉,身上也白得過分,蒼白到青筋都十分明顯。
方潮舟檢查自己的身體時,看到了一串金鈴,那金鈴束縛在他左腳踝上,取不下來。他若是動作幅度大一些,就能聽到叮鈴鈴的鈴鐺聲。
他為什麼會在腳踝上戴金鈴?難不成他原來是個很高調的男人,走哪都要告訴別人他來了?
想到這個可能,方潮舟的神情有些嫌棄。
方潮舟拿金鈴的事情去問了褐馬雞,但褐馬雞也不知道,不過它告訴他。
「這金鈴一看就是法器,你取不下來,就代表它的主人不是你,應該是別人給你戴的。」
「對了,方潮舟,你還回不回天水宗?」褐馬雞又問。
方潮舟幾乎沒怎麼思考這個問題,就給了答案,「不回了。」
他都被宗門拋棄了,五年裡又沒人找他,他為什麼要回去?
方潮舟想好了,等他身體再好一些,就跟褐馬雞下山,到處逛逛走走,做個閒散修士,但這個想法在當夜就破碎了一半。
「方潮舟,你怎麼了?」褐馬雞驚慌地說。
方潮舟其實已經有些聽不清褐馬雞的聲音,他現在只覺得干,喉嚨干,身上也干,他想喝水。這個念頭一出現在他腦海里,他就沖了出去。他衝去之前洗澡的水潭,幾乎沒有停頓,就跳進了水裡。
泡進水裡,身上的干似乎好了一些,可還是不夠。方潮舟把頭就埋進水裡,可泡再久都不夠,明明都已經在水裡,他還想要水,要很多很多水。
天色漸漸亮了。
窩在山洞的褐馬雞聽到動靜,睜開了眼,看到拖著疲憊身體回來的青年,它偏了偏腦袋,「你泡完水了?」
「嗯。」方潮舟在他之前躺的乾草墊上坐下,他泡了一晚上水,中途還是一直覺得干,直到天快亮了,他身上的症狀才漸漸沒了。
「你這是怎麼了?」褐馬雞起身,走到方潮舟旁邊。
方潮舟抬手揉了揉眉心,「你之前說我被一個大妖卷到地下,那個大妖使用藤蔓攻擊人對不對?」
褐馬雞說:「是啊。」
方潮舟放下手,他頓了頓,才說:「我好像把那個大妖給吞了。」
一片死寂。
方潮舟看著僵住不動的褐馬雞,忍不住伸手在對方面前晃了晃,「怎麼了?」
褐馬雞反應過來後,深吸了口氣,「你怎麼能把那個大妖吞了呢?妖獸吞人,跟人吞妖獸是不一樣的,你會出大問題的。」
「我覺得我已經出了,那個大妖估計是木系的吧,所以我才那麼缺水。」
方潮舟昨夜泡在水裡的時候,檢查了自己的識海。他意外在識海里看到一株藤蔓,而他識海里的嬰兒正坐在藤蔓旁,抓著藤蔓的一角正在啃。
他試圖攔下,但他一去攔,那個嬰兒就哭,嬰兒哭,方潮舟身上就疼,最後方潮舟只能作罷,看著嬰兒啃了一晚上的藤蔓。
「好吃嗎?」他忍不住問。
嬰兒的眼睛沒有睜開,但它會說話,「好吃,不過我想要水,很多很多水。」
「我現在就在水裡。」方潮舟回。
嬰兒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水。」
「它說的水是什麼水?」方潮舟把這個問題丟給了褐馬雞,他昨夜問嬰兒要什麼水,可嬰兒也不知道,只一昧地說它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