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濺了一些到方潮舟的臉上,他默不作聲伸手抹了一把臉,從儲物戒里拿了件新裡衣披在身上,往岸上游去。
他游上岸,那隻雞也跟了上來。
「先說好,我只願意簽訂普通的契約,絕對不簽靈魂契約,看你身形單薄,長得像個小白臉,不知道能活多久。」
方潮舟沒理會那隻雞的話,他把身上裡衣穿好,再穿上外袍。從裡到外的衣服全部換掉了,不僅是衣服,連鞋襪都換了。
至於他換下來的衣服,他全用法術毀了,毀得乾乾淨淨的,連點灰都沒剩。
換完衣服,方潮舟打量了下周圍,隨便挑了個方向準備走,但沒走兩步,那隻雞就跑到了他前面,張開翅膀擋住了去路。
「你去哪?」那隻雞圓溜溜的小眼睛瞪著方潮舟,「你不要以為我們**的就不如那些龍虎那些妖獸,我可厲害了,你不要狗眼不識好雞!」
說著,它瘋狂地扇著它的那雙翅膀,不得不說,這隻雞的翅膀很漂亮,前端雪白,尾端幽藍。
但再漂亮也只是雞。
方潮舟雖然沒想著跟什麼特別厲害的珍獸簽契約,但簽只雞,回去會不會被師父罵?
在地下妖境裡,一個修士只能跟一隻妖獸簽訂契約,一旦選定,就不能再改。
但方潮舟想了想,還是蹲了下來,「雞兄,你確實很好,但我不會養雞,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雞沉默一瞬,下一刻它直接原地一倒,兩隻爪子朝天,翅膀貼地,咋咋呼呼地說:「來人啊,看看這個始亂終棄的修士,連我這麼一隻可憐的小雞都騙,欺我上無老,下無小,孤寡小雞一隻,快來人啊!都來看看這個修士醜惡的嘴臉!」
方潮舟:「……」
原著里好像沒有出現這麼奇怪的妖獸,碰瓷的手段如此熟練,也許不是第一回了。
「別叫了,你就算叫破喉嚨,也沒人幫你主持雞道。」方潮舟扶了下膝蓋,站起身,直接跨過那隻雞的身體,繼續往前走。
走了沒兩步,他又聽到那隻雞的聲音。
「看樣子我不露點真本事,你是不會相信我很厲害的。分身術!」那聲音喊得氣勢磅礴,然後方潮舟被一群小雞仔圍住了。
那群長著黃色的軟絨毛小雞仔唧唧叫著,瘋狂地用小嘴巴去啄方潮舟的鞋子。
方潮舟低頭看著這一幕,默默抿住了唇,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把罪惡之手伸向那群小雞仔。原來上小學的時候,最羨慕的就是在學校門口賣小雞仔的大爺,如今他終於有一群小雞吸了,小雞仔摸起來真舒服。
而就因為方潮舟吸了那群小雞仔,那隻雞更不肯放走他了,死活說方潮舟占了它便宜,而後見方潮舟還是不願意,就退而求其次,說自己一隻雞待在地下妖境太無聊,其他妖獸看到它都想吃它,搞得它這麼多年都沒一個說話的人。
它不要求方潮舟跟它簽訂契約了。
「你就帶我玩一程吧,可憐可憐我這隻孤寡小雞。」
方潮舟看了看手心裡的兩隻小雞仔,猶豫了一下,還是鬆了口,不過因為這隻雞是主動送上門來,方潮舟怕其中有詐,還是有些防備的。
但這隻雞一點都不認生,當天,方潮舟坐下來休息的時候,它就主動跳到方潮舟的懷裡,呼呼大睡,一點防備都沒有的樣子,仿佛絲毫不怕方潮舟殺了它,取了它的內丹。
更讓方潮舟驚訝的是,這隻雞的尋寶能力。
他們不過是同行了一段時間,這隻雞一路上都在左奔右跑,時而沒了雞影,再回來的時候,嘴裡都叼了東西,有時候是一百年的靈芝,有時候是能增加修為的靈果,最誇張的一次,它還叼了一支金髮簪回來。
那髮簪大概是哪個女修不小心掉的,被它撿到,叼了回來。
「給你,給你。」那隻雞把所有叼回來的東西都給了方潮舟,方潮舟本不好意思收,但對方就生氣了,說方潮舟看不起它,而後又說方潮舟要是不好意思,就給它取個名字。
「我還沒有名字,聽說你們修士起的名字都很好聽,你幫我起一個!」
方潮舟想到被他暫時放進儲物戒的那把青瓷傘,面對這隻雞的要求,他試圖實話實說,拒絕對方,「我並不善於取名。」
那隻雞說:「你取就是了,什麼名字都可以的。」
方潮舟聽到這句話,認真打量了下那隻雞後,遲疑地說:「大黑?」
一片寂靜之後,方潮舟被雞瘋狂啄了靴子。
好在那隻雞不是只記仇的妖獸,氣急敗壞啄了方潮舟一頓後,又消氣了,沒過多久,它居然帶回了一顆蛋,那顆蛋有它身形一半大大,這一路被它用爪子踢過來的。
它一回來,就叫方潮舟,「快來,把這個蛇蛋打開,這是雙頭蛇的蛋,最是滋補了,我們一雞一半。」
雙頭蛇算得上地下妖境的比較兇險的珍品妖獸了,方潮舟沒想到這隻雞還能順顆蛋回來,「你從哪裡弄來的?」
「當然是從那兩條笨蛇的窩裡,它們兩個忙著交配,四張蛇嘴吻得不可開交,哪會注意到我這隻單身小雞,我就偷偷搞過來了,你快打開,我渴了。」
雙頭蛇的蛇膽和蛇蛋都可生吃,也能入藥,都是大補之物,方潮舟盯著那蛇蛋想了一會,為了增加修為,他還是把蛇蛋打開了。
蛇蛋被他分成兩半,一半他喝,另外一半放到那隻雞的面前。方潮舟第一次生喝蛇蛋,那味道腥得他差點吐出來,而那隻雞倒是喝得很開心,咕嚕咕嚕就喝完了,還當場打轉轉跳起了舞。
方潮舟最後是捏著鼻子,才把蛋液喝完了。
而他們偷吃了雙頭蛇的蛋的事,還是被發現了。
原來雙頭蛇每日都會清點蛇蛋,發現少了一顆,又在蛇窩旁邊發現了一根雞毛,其中的雄蛇聞著氣味迅速追了過來,看到地上只剩蛋殼的蛇蛋時,勃然大怒,發瘋似的要咬方潮舟和那隻雞,對於一些法術避也不避。
方潮舟見那雙頭蛇不好對付,只好選擇逃跑,只是逃跑的路上,他不小心被雙頭蛇咬了一口。
他剛被咬,跑在他前面的雞又回來了,身形變大了數十倍,一個騰飛,一爪狠狠踩在雙頭蛇的眼睛上。雙頭蛇吃痛,不由鬆開了方潮舟,而那隻雞趁機用尖喙叼住方潮舟的衣服,瘋狂加速往前跑。
被拖了一路的方潮舟,被路上灰塵弄得眼睛都睜不開,好幾次他想讓雞停下來,一張嘴,嘴裡就進了雞毛。
終於等那隻雞停下來,他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還未來得及施淨身術,就聽到那隻雞大驚失色地說:「你是誰?我好不容易捉到的那個小白臉修士去哪了?」
方潮舟:「……」
他呸了兩聲,把嘴裡的雞毛吐出來,才說:「如果我沒理解錯,你說的那個小白臉修士應該就是我,不過你要容我先洗洗。」
雙頭蛇咬到了方潮舟的小腿,恰巧就是宋漣衣作畫的左腿,方潮舟處理了傷口,把自己捯飭乾淨後,先找了個山洞,暫時在裡面避一避風頭。
那隻雞跟他一起進了山洞,進去後,它還很生氣,一直在碎碎念,「那條笨蛇,吃它一顆蛋那麼生氣做什麼?過幾天,我要把它的蛇蛋全部偷光!必須偷光!不,我不一次性偷,我偏要一天偷一顆,氣死它!」
方潮舟靠著牆坐著,起初他還能回應那隻雞的抱怨,而過了一會,他就感到了頭重腳輕。
他察覺到不對,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喚回清醒,「書上似乎沒說雙頭蛇有毒。」
旁邊的雞聽到方潮舟的話,「雙頭蛇是沒毒啊……等等,我忘了你還吃了那笨蛇的蛇蛋,這兩者疊加在一起是有毒的!哎呀,糟了糟了,我出去看看有什麼能解毒的!」
說完,它就跑出去了。
留在山洞裡的方潮舟先服用了解毒丸,又捲起了褲腿,他先用腰帶繞在了傷口上方的近心端,綁緊了,再用小刀在蛇牙印那裡畫了兩個十字,試圖把毒血擠出來。
自從那年他和薛丹融被雲絳蛇咬傷後,他回到天水宗,就去翻了翻被蛇咬傷的處理辦法,看到書上說這樣的法子,可以讓毒素擴散得沒那麼快。
他強打精神,咬著牙,擠出傷口的血,不過一小會,石榴紅顏色的血液順著雪白的小腿往下流,洗過腿上的畫,畫的顏色變得愈發濃烈,紅、黑、白三種顏色糅雜在一塊,刺眼且艷麗。
血一直往下流,不僅打紅了金鈴鐺,連白襪都染紅了些許。
這些時日,方潮舟一直試圖把小腿上的畫洗掉和腳鏈取下,可都失敗了。
在方潮舟擠到幾乎流不出血的時候,那隻雞回來了,它回來時叫的很大聲,「小白臉,我在外面捉到一個跟你一樣都是天水宗出來的修士。」
它之前問過方潮舟是哪個宗門的。
方潮舟聽到這話,不由抬起頭,而看到站在山洞口的人時,他怔了一會,眼睛不由自主垂下了,一垂下,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腿上的畫。
不知為何,他第一反應是把褲腿放了下來。做完這個動作,他才小聲地說了一句,「小師弟。」
腳步聲在接近,方潮舟感覺到陰影籠下來的時候,不自覺地指尖相貼,蹭了蹭,才蹭幾下,手腕就被扣住了。
「師兄受傷了,都不願意聯繫我嗎?」薛丹融的聲音很低,語氣跟平常似乎有些不一樣。
方潮舟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但他不想在這個時候看到薛丹融,更不想讓對方發現他腿上的畫和金鈴鐺腳鏈。
他低眸看著被扣住的手腕,微微用力,想抽出來,可沒抽動,反而被對方抓得更緊。
扣住他手腕的少年輕描淡寫般地說:「髒了,要洗一洗,師兄。」
「師兄」二字跟前面的幾個字幾乎是連著說,中間似乎並沒有停頓,不過方潮舟不敢確定,但那兩個字,薛丹融說時,聲音又低了下去,聽上去有幾分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