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潮舟愣了一下,隨後他意識到了什麼,直接坐了起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小包子,「宋漣衣?」
因為他坐起來的動作,小包子打手臂的動作一空。
小包子瞪著方潮舟,邊踮起腳尖,努力往床上爬,一邊爬一邊還想打方潮舟,結果反而重心不穩,身體往後仰去。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連方潮舟都沒能反應過來,等聽到一聲哭聲,他終於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真的太好笑了。
他實在沒想到宋漣衣變小後能那麼蠢。
他這笑聲一響起,那邊的哭聲驟停了。
方潮舟忍了半天,才把笑意壓了下去。他翻被起身,下榻,把還倒在地上的小包子拎了起來。
因為摔到了頭,宋漣衣吃痛,聚在眼眶裡的淚花終於控制不住,掉了下來,不過他看到方潮舟時,又連忙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淚珠。
方潮舟把人扶了起來後,起身走到桌旁看了看,水盆里果然已經空了。
被水泡了幾個時辰的魔偶變成了人。
他看向旁邊的宋漣衣,宋漣衣現在變成了大概只有兩三歲的模樣,身上的衣服就是他昨日穿的那身衣裙的縮小版。
大宋漣衣穿昨日那身緋紅衣裙,嫵媚不已,而小宋漣衣穿這身衣裙的縮小版,就成了年畫娃娃,尤其是再配上他頭上的雙丫髻。
那年畫娃娃看方潮舟盯著他,又開始瞪方潮舟,咬牙切齒地說:「方潮舟,你別以為你把我封印到這個魔偶里,我就任你宰割,等我從魔偶出去了,我自有法子懲治你。」
話是挺凶,可配上他的臉,再加上他的奶聲,就一點都凶不起來了,甚至讓人聽了,只覺得啼笑皆非。
「你現在威脅我,不怕我不把你放出來了?」方潮舟說。
宋漣衣聽到這話,不說話了,直接捏著小拳頭一頭向方潮舟這邊衝過來。只是他現在肉身年齡太小了,走起路來還踉踉蹌蹌,若不是方潮舟及時伸手扶了一把,怕是又要摔一跤。
宋漣衣被方潮舟扶住了,怒氣不消,反而氣得小臉通紅。
方潮舟見他這反常的樣子,瞬間意識到可能肉身的年齡還影響到了靈魂,要不然依宋漣衣的性格,怎麼會因為摔到頭就哭呢。
他抓住還試圖打他的小饅頭拳頭,「宋漣衣,我答應你的侍女會把你放出來,所以這一個月,你還是忍忍吧。」
宋漣衣聞言,抬起白嫩的小臉,將信將疑地盯著方潮舟,「你說真的?」
「當然。」方潮舟把人推開了些,「你是風月庵的少主,我還能拘著你不放嗎?一個月,我們彼此忍耐這一個月,一個月過去,我們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各走各的路。」
宋漣衣沉默了一瞬,最後還是鬆開了他的拳頭。方潮舟見他如此,便知道對方已經同意了,他準備去旁邊的淨室沐浴。
只是他剛走出房門沒幾步,聽到身後一聲巨響的「咚」。
一回頭,看到宋漣衣那短胖的小身體以倒插蔥的模樣,掛在了門檻上,方潮舟聽到的那聲「咚」正是宋漣衣腦袋撞到了地上發出的聲音。
這次哭聲是壓不住了。
方潮舟沒帶過小孩,此時也有些慌張,他連忙上前把宋漣衣抱起來。這一抱起來,方潮舟瞬間明白了宋漣衣為什麼哭得那麼慘了。
額頭磕破了,血此時正往外滲。
方潮舟抬手放到宋漣衣的額頭上,想替他療傷,可施法之後,傷口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在外滲血,他只好趕緊拿了一塊手帕出來,捂住宋漣衣額頭上的傷口。
手帕捂住傷口,惹得宋漣衣更痛了,他哭得淚珠子直往下掉。
「好啦,別哭了,傷口很快就不痛了。」方潮舟試圖安慰,但沒有用,宋漣衣還在哭。他被宋漣衣哭得頭皮發麻,不知所措,而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腳步聲。
「九皇叔?」來人的聲音很是詫異。
方潮舟頓了下,才回頭,發現來人是扈香的時候,有點想把宋漣衣藏起來,可宋漣衣還在哭,他藏也藏不住,只能對扈香尷尬地笑了一下。
「大侄子,你怎麼這麼早過來了?」
扈香注意到了方潮舟旁邊的小孩,他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就收回眼神,溫聲細語地說:「今晨皇爺爺不用藥浴,所以扈香過來問九皇叔要不要早膳過後去宮裡。」
「好,你到時候讓人喊我一聲就行。」方潮舟剛說完,就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
是宋漣衣扯的,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哭,小手緊緊地抓著方潮舟的衣服,「我要跟你一起去。」
方潮舟知道宋漣衣現在的體質不能離開他,所以就點了下頭,「好,帶你一起去。」
旁邊的扈香見他們二人說話,像是好奇地問:「九皇叔,這個孩子是?」
方潮舟看了宋漣衣一眼,就想好了措辭,「我的……」妖獸。
但「妖獸」二字還沒說出來,旁邊有人硬生生截斷了他的話,奶聲奶氣地喊著,「他是我爹。」
突然喜當爹的方潮舟:……
扈香聽到這個回答,明顯愣了一下,「九……九皇叔已經成婚了嗎?」
「是啊,他跟我娘早結為了道侶。」宋漣衣盯著扈香說,眼神並不友善。
扈香看到宋漣衣的眼神,柔柔一笑,走過來想摸宋漣衣的腦袋,可他的手還沒伸到宋漣衣的跟前,宋漣衣就先一步躲在了方潮舟的身後。
扈香手停在了半空中,俄頃,他才收回手,「那我就是你哥哥了,你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
宋漣衣聞言就答:「宋……」
「二丫。」方潮舟的聲音蓋過了宋漣衣後面的聲音。
「二丫?」扈香沒想到是這個名字,忍不住笑了起來,待看到宋漣衣瞪著他,才補了一句,「二丫這個名字還挺可愛的。」
方潮舟側了下身,繼續拿手帕捂著宋漣衣額頭上的傷口,「大侄子,你先去用早膳吧,待會我們再一起進宮。」
「九皇叔要不要一起用點?二丫呢?」後面幾個字,扈香看著宋漣衣說的。
可宋漣衣討厭死了這個土氣名字,根本不認扈香是在叫他,聽到聲音就扭開了臉。但他一扭開臉,屁股就被打了一下。
「沒禮貌,哥哥跟你說話,你應該回話的。」方潮舟故意說。
宋漣衣冷不丁被打了臀部,身體都僵硬了,等他反應過來,扈香都已經離開了。他看著面前的方潮舟,張嘴欲言,就被對方提前截斷。
「是你自己說我是你爹的,那按輩分你就應該叫扈香為一聲哥哥。」方潮舟把手帕拿開,見沒有再滲血了,便站起身,「好了,你這一早上摔了兩跤,先洗個澡吧,然後再把傷口包紮一下。」
宋漣衣聽到洗澡,眼裡閃過防備,小短腿噔噔蹬地往後退,可他沒退幾步,就發現方潮舟的淨身術已經施完了。
「洗完了,現在該包紮了。」方潮舟從儲物戒里翻包紮的繃帶和治療外傷的藥粉,剛翻到,腳就被踩了一下。他不由低頭看著踩在自己靴子的小腳,再看看一臉怒氣瞪著他的小包子,二話沒說,開始灑藥包紮。
藥粉灑多了些,宋漣衣吸了一口氣,等繃帶再纏上去,那雙眼睛裡又浮出了淚花。
方潮舟手頓了頓,不由覺得自己在欺負小孩,只能低聲哄了哄,「馬上就不痛了,忍忍。」
他綁好繃帶後隨意打了個結,哪知道宋漣衣奶聲奶氣地開了口。
「我要蝴蝶結,重新打。」
方潮舟有些無奈,但也照宋漣衣的要求給他重新打了個蝴蝶結。打好之後,宋漣衣找方潮舟要鏡子,他對著鏡子照了好一會,不滿地說:「好像沒綁好,可以重新綁嗎?」
「那你要再痛一次。」方潮舟無情地揭露事實。
宋漣衣癟了癟唇,把鏡子還給方潮舟。
好不容易處理好這傢伙,方潮舟終於可以去沐浴了,只是他走一步,宋漣衣跟一步,這讓方潮舟忍不住轉頭看著後面的小尾巴。
「你跟著我幹嘛?」
小尾巴聽到這話,心情還挺不好,「我現在只能跟著你,你忘了嗎?方潮舟。」
「我就在旁邊的房間,這麼近的距離都不行嗎?」方潮舟有些驚訝。
「不行!」小尾巴奶聲道。
聽到這句話,方潮舟只好走回去,抓起宋漣衣的後衣領,「好吧,但你走太慢了,我提著你走。」他不顧宋漣衣的反抗,把人提進了淨室里。
「你就坐在這裡。」他把宋漣衣放到一把椅子上。
見人坐穩了,他才繞到屏風後準備沐浴,剛解了外袍,就聽到宋漣衣那奶聲又響起了。
「我還以為你們天水宗的弟子個個風光月霽,但現在想想,你跟我沒有什麼區別。現在還當著我面沐浴,真不害臊。」
他可能以為自己還是原來的樣子,還故意用原來那種口吻。
方潮舟聽到後,轉身從屏風後繞了出來,「你說得對,你坐在這裡聽不太好,畢竟你是個姑娘家,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他不容宋漣衣開口,就給人下了禁言術,然後把自己的外袍往宋漣衣頭上一罩。
罩完外袍,他隔著外袍捏了捏對方的肥嘟嘟小臉蛋,「二丫,爹爹沐浴完就帶你進宮見爺爺。」
話落,他把對方聽覺也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