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後面大修,建議重看,下一章也是。
金烏徹底冒了頭,驅散清晨深秋寒氣。方潮舟看著荼白離開的方向,許久,他重新轉回頭,眺望著遠方的山霧。
坐在山頂,風吹得他的衣袖獵獵作響,他抬袖將浮到臉頰處的長髮理到身後,這一抬手,就注意到還纏在手腕上的紅色髮帶。
這是昨夜鍾離越水給他綁上的。
方潮舟盯著髮帶看了半瞬,就動手解開,放進了懷裡。
直至坐到中午,方潮舟才起身離開山頂,他回到住處,也不見荼白,平日裡荼白總是跟著他,這是他第一次找荼白,還找不到。
方潮舟將懷中髮帶重新放進了梳妝匣里,轉過身時,卻發現剛剛還空著的桌子上多了一碗藥和一個油紙包。
這藥跟之前喝的藥似乎有些不一樣,沒有那種濃烈的腥味。
整的一日,荼白都沒有出現,鍾離越水也是。入了夜,方潮舟沐浴過後,躺在床上,平時的這個時候,他都是在搬弄荼白,不是玩對方的尾巴,就是摸對方軟綿綿的小肚子。
荼白不摸就呼嚕,一上手,就主動湊過來舔方潮舟的手指。
他盯著床帳看了許久,最後翻過身,閉上眼。
這一夜他睡得並不安穩,時醒時睡,快天明的時候,突然感到有一絲涼風送入床帳,他還沒睜開眼,就感到床上多了一份重量。
隨後,他感覺放在被子上的手被什麼東西輕輕蹭了幾下,然後是熟悉的癢感。
是荼白。
方潮舟手指被舔了一口,隨後,他的臉頰多了一份暖烘烘的觸感。微微睜開眼,就看到白色的毛髮。
荼白在方潮舟臉旁邊盤著身體,如它以前做的那樣。
方潮舟抿了下唇,重新閉上眼。
接下來的幾日,似乎跟之前都沒有什麼區別,荼白依舊陪在方潮舟身邊,只是它不再呼嚕,而方潮舟也再也沒有見到鍾離越水。
雖然藥每日都會送過來,包括藥浴也還在繼續。
這座山仿佛只剩下方潮舟一人和荼白這隻貓。
實在太無聊,方潮舟在書房裡找了些紙筆,照著荼白畫畫,只是他畫工太爛,畫出來的貓丑得出奇,荼白第一次看到,直接用爪子將畫撕爛了。
方潮舟:「……」
他咳了一聲,「別生氣,我再畫一幅。」
第二幅又被撕爛了。
第三幅亦是。
畫完第四幅,方潮舟提前把荼白抱在懷裡,「這次不准撕了,只准看。」
被他抱在懷裡的荼白看了眼畫上根本看不出是貓的東西,憤怒地喵了一聲,然後轉過頭把臉埋進了方潮舟的懷裡,似乎是實在不想看到那幅畫。
方潮舟被荼白的動作逗笑了,忍不住又拿著荼白的小爪子,沾了墨水,在畫上蓋了一下。
一個可愛的貓爪印躍然紙上。
蓋完貓爪章,他就對著荼白的爪子施了一道潔淨術,把上面的墨水洗乾淨。因為怕沒洗乾淨,墨水被荼白舔進口裡,方潮舟後面還用巾帕將貓爪子仔仔細細擦了好幾遍,指甲縫也擦得乾乾淨淨。
如此這般,方潮舟才放開荼白,轉身去拿桌子上的畫,邊拿邊說:「這可是我第一次作畫,框起來,掛在牆上,荼白,你可不能……」
話沒說完,他突然聽到「哐當」一聲,回頭一看,就看到荼白一溜煙從門口跑了出去。
發出「哐當」聲音的是地上的杌子,荼白把杌子撞翻了。
因為荼白離開得太匆忙,方潮舟怕它出事,不由也追了出去,可荼白已經沒了蹤跡。擔憂之下,他不由施了一道尋息術,去追荼白。
追著追著,他追到山頂處。
那裡不止有荼白,還站著鍾離越水。
鍾離越水似乎注意到身後的動靜,轉過頭,眼神在落在方潮舟身上時,眉頭就皺了起來,「你出來做什麼?回去。」
方潮舟剛想說什麼,就發現鍾離越水身旁的荼白身形變大了數倍,確切說,他看著荼白從白貓變成了一隻白虎。
白虎爪子重重在地上踩了踩,喉嚨發出低吼,透著殺氣的鴛鴦眼正盯著遠方。
鍾離越水眉頭皺得更緊,他伸手拍了拍身旁白虎的腦袋,「你送他回去。」
白虎聞言,對著鍾離越水叫了一聲,又轉過頭看向方潮舟。半響,它朝方潮舟走過去,而方潮舟親眼看到荼白變成一隻白虎,怔住了,等到對方走到他跟前,他才堪堪反應過來。
而這時,一道身影由遠而近,那人一襲黑衣,雪白皮囊上的眉心痣紅如丹鶴血,蝶翼般長睫下的鳳眸似死水。
他坐於麒麟之上,停在半空,眼神先是定定地落在方潮舟身上,耳畔聞到一聲虎嘯聲,才將眼神挪到鍾離越水身上。
「弟子薛丹融見過師祖。」他說。
鍾離越水見到薛丹融突然出現,神情不變,似乎早已猜到,但他聲音很冷,「誰讓你來這裡的?」
薛丹融語氣平靜,「我自己要來的,跟旁人都無關係,與我師父更無關係。」
鍾離越水眸光一冷,「沒尊上傳喚,私上華黎山,你可知當是何罪?」
話音落,薛丹融已經從麒麟身上下來,落地,撩開袍子,直直跪在了地上,膝蓋與地面相碰,發出沉悶的一聲。
他微微低頭,聲音也很低,「我知曉自己犯錯,但不僅僅一條。一錯,我忤逆尊上,私上華黎山;二錯,我有負師長之望,道心不定,行差踏錯,如今已經到無法挽回之地;三錯,我已然違背幼年之誓……」
說到這裡,薛丹融抬起頭,眼神再度落在方潮舟的身上,「分不清大道和私情哪個是心之所向。」
隨著他的聲音,鍾離越水臉色明顯變得難看,尤其是發現薛丹融一直看著方潮舟的時候。
「你既然知道你自己錯了,那就應該知道如何選,薛丹融,大道是你必須要走的路。」
薛丹融視線慢慢轉到了鍾離越水的身上,那雙鳳眸此時過度平靜,仿佛什麼事情都已經掀不起波瀾,「若我執意要選私情,師祖是否還要再洗一次我的記憶?」
鍾離越水眸光一閃,「何時的事情?」
他這話問得古怪,但薛丹融聽懂了。
「五年前。」薛丹融說,「當我被關在知春洲洞府哪裡都不能去的時候,我看著滿牆的名字,終於想起了我為什麼會寫下這些名字。」
說到這裡,他竟低低笑出了聲。
「我原來事事以師祖為榜樣,當年師祖讓我切莫重蹈覆轍,走了我爹的後路,我聽了,所以將師兄送上華黎山,我想有師祖教誨,師兄定能勤勉修煉,日後我和他再結成道侶,師祖也不至於太反對。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師祖你封我記憶,拘師兄在旁,甚至把他變成魔偶,魔偶供人玩樂,是淫邪之物,師兄不知,難道師祖你也不知道嗎?」
他看著鍾離越水,「師祖讓我選大道,那師祖選的是什麼?」